正文 第32章(3 / 3)

何老師卻又把電話打了過來。何老師說:“我的事你們領導也該考慮考慮了。我老黃牛一樣幹了幾十年,該吃的苦我都吃了,不該吃的苦我也吃了不少,可現在還是研究員。雖說研究員也是正高職稱,但學校給的津貼要比教授少,分配的活兒卻比教授苦。研究員,這個職稱也難聽,一級一級熬到正高了,還是個員工。如果把員字改成家,研究家,倒也能接受。學校就有比我資曆淺的人已經轉成了教授,我為什麼不能轉。”

何老師學曆低,一直在實驗室工作,就評了研究係列的職稱。現在隻為了好聽,就要轉職稱,哪裏有那麼容易的事情,教授也不是隨便就能叫的。但南功不想管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既然東學潮負責這裏,他又給東學潮辦事,就讓東學潮管去吧。南功說:“你的要求當然也有道理,這些你和東學潮說,讓他負責給你解決。”

誰都想成名成家,什麼東西!現在的人怎麼了,不管做什麼事,都首先要考慮自己,首先要想功名利祿;讓幹什麼事,首先要權衡一番利害,計算一遍得失。有利有得,才肯出力;無利無得,就要討價還價。而默默奉獻,卻成了珍稀動物。南功長歎一聲,感覺這都是盲目競爭盲目攀比盲目評比盲目追求享樂惹出的後果,而且競爭到這一層的人,已經不是一般的自私自利,而是追名逐利的高手,為他人奉獻,難上加難。尋找一個真正的老黃牛,真像大海撈針。

來到分析實驗室。有幾個學生正圍著實驗台喝啤酒,劃拳叫喊的聲音,幾乎要扯破嗓子。南功走到麵前,學生才發現了他。學生下都站起來,很乖巧地等待批評。南功一下沒有了批評的衝動,和藹地問實驗做完沒有,大家異同聲說做完了。南功說:“我看看你們做的結果。”

實驗記錄都胡亂扔在桌子上。南功拿起一本査看,感覺有些數據明顯有錯,其他條件沒變,二氧化碳卻一下升高,這肯定是記錄的錯誤。從研究內容來看,應該是中增長的研究生。東學潮的研究生好像在搞植物微量元素測定,這裏麵也應該有東學潮的研究生。南功問誰是東院長的研究生,有兩個學生回答是。要他們拿出實驗記錄本,南功一眼就發現了問題,這才是上午,下午的數據已經測出來記錄在案了。實驗數據是編的,整個實驗當然也是假的,而另的數據,也未必就是真實的數據。自己的科研自己不動手,把動手的事都交給學生,學生偷懶取巧隨意編數據,也就不足為奇了。聽說有些學生整天迷戀在網絡中,不認真進行實地測試,一次實驗編幾次數據。這樣搞出的研究,還有什麼可信的東西,又哪裏能有什麼新的發現。南功拿著實驗記錄,一時想不好怎麼來處置。

學術造假,輿論早有批評,人們也很是關注。把這件事情捅出去,肯定是一個不小的事件,讓東學潮一夥露露醜,即使不受到批評,也看看他還怎麼再裝模作樣冠冕堂皇。

南功把實驗記錄裝包裏,又覺得這樣也未必妥當。現在學術造假也不是什麼新鮮事物,學術上的事,政府一般很難直接去管,也不好過問。竊書不算賊,讀書人的事,政府也就推給那些專家和學術機構去管;到了專家學府那裏,大家都是讀書人,讀書人也不容易,無冤無仇,含糊其辭一下,或者避重就輕談談,最後也就不了了之。突然想起那次一個學者講的話,說現在各行各業都搞政績,行行都有政績指標,行行都有政績考核,行行都有評比評級,行行都比好壞優劣。評來評去,比來比去,弄得聲勢浩大雞飛狗跳,弄得虛報浮誇到處造假,以至於造假成了常態,造假成了業務,造假也成了技術,造假也成了興奮劑。彙報造假,講話造假,工程造假,學術造假,人人造假,結果是把好端端的人都變成了鬼。假作真來真亦假,無為有時有為無。既然造假不犯法,把這些假抖出來,又能怎麼樣。或許抖出來後,造假的人沒事,抖假的人成了叛徒,成了壞蛋,成了眾矢之的。南功默默地將記錄本掏出來,默默地放到原處。

南功也擔心自己的研究生。他們可能也好不到哪裏。他的研究生研究的是雨水澆淋對果樹葉麵氮磷鉀等元素的影響,他讓每個學生實驗測定一種元素。他找到自己的研究生,讓他們拿出測驗數據。仔細看,感覺也有問題,曲線圖也像人為繪製的。南功嚴肅地問數據可靠不可靠,具體說可靠程度能達到多少。學生開頭嘴硬說可靠,南功追問兩遍,學生低了頭,不敢再回答一句。南功知道學生也是在應付,但他需要準確的數字。南功嚴厲地批評學生後,責令他們從頭重新測定,然後拿給他看,並說從今以後,他會定期來檢査。

看來不進行一次全麵的整頓和教育是不行了。下午講話,也應該講講這些,不然這次來,就沒有意義,就成了徹頭徹尾的找茬挑剌報複,讓中增長和東學潮知道了不好。他其實也沒有這麼無聊和卑鄙,他心裏向往的,還是做一個好人,做一個好官,做一個好教授。

這裏的學生管理由學院研究生教學幹事負責。南功讓幹事通知所有在這裏的研究生下午開會,他決定中午不吃小灶,和研究生們一起吃一回飯,也和學生們談談心,看他們究竟在想什麼。年紀輕輕的,這麼好的學習生活條件,不努力學習不刻苦研究,怎麼對得起學校和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