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3章(3 / 3)

東學潮明白,父親想說年輕老婆不好。他小時就常聽民謠:中年不娶少年妻,到老還是人家的妻。父親能接受的,是妻子要大一點,懂得過日子。但父親對兒子太崇拜了,他說不出不好,才說也好。東學潮說:“爹你放心,我已經長大了,我會把一切事情都辦好,而且我也會越來越好。”

飯做好全部擺在了炕上,一盆麵條,四個炒菜,可以說是空前的豐盛。東學潮舀半碗麵條,還是難以下咽,眼前還是那堆雞屎。胡悅悅連端碗的想法都沒有,東學潮看著她,希望她能吃一點,做做樣子也好。胡悅悅突然抱住肚子說肚子疼,然後捂著肚子坐到一邊。聰明的父親還是看出了原委,立即下炕,說:“我給你煮點玉米,我煮的玉米幹淨好吃,那年拿到城裏去賣,穿戴那麼講究的女人,都來買我的玉米。”

東學潮上前製止,將父親推上炕,說:“你先吃飯,等一會兒我們去煮。”

一片玉米地就在院子的前麵,胡悅悅一下有了精神,要和東學潮一起辦玉米煮玉米。東學潮隻好放下飯碗出門。東學潮突然想起萬蘭。萬蘭那年回來,雖然也皺眉頭咽不下去,但每頓還是強迫自己吃一點。看來,胡悅悅還是比萬蘭嬌氣,也比萬蘭更耿直不顧麵子。

太陽還沒落山,胡悅悅就提出到縣城去住。東學潮猛然感覺到,胡悅悅不是萬蘭,也不是馬珍珍,更不是白玉婷,胡悅悅就是一個不安分的胡悅悅,就是一個高傲自信的胡悅悅,也是一個嬌寵時髦的胡悅悅。將來他能不能駕馭得了她,或者說老了她能不能仍然做他的妻子,他再不敢有太多的自信。東學潮感到身上有點發冷。

但事已至今,隻能聽天由命了,況且愛情本身就沒法說清,也無法預測以後,說清了預測到了,也就理智平淡得沒有了愛情。那就今天有愛,就把握今天,以後的事,隻能到以後再說。東學潮看眼老屋,多麼想在溫暖的大炕上和父母睡一夜,但想想也沒意思,破爛的被褥,說不定還有虱子,而且滿屋子的土炕味柴煙味混合不知名的味,他也已經不習慣了,也已經無法忍受了。幹脆回去算了。東學潮決定連夜回,回去更努力地工作研究掙錢,多給父母一些錢,比什麼都好。而且此時他更想拚命幹出一番事業,不是想光宗耀袓,而是自己好不容易走出了山村,好不容易有了今天這個能力。好不容易有了今天,就應該倍加珍惜,就應該拚命努力,決不能辜負這大好的時光和機會,也不能辜負父母的期望。東學潮隻好對父母說回去有公事,也隻請了一天假,然後開車上了路。

校辦通知開會,問什麼內容,說中校長要調走,要到省政協當副主席。南功一下意外得說不出話來。這麼大的事,他竟然一點消息都不知道,可見他和中增長的關係已經到了何種程度。也幾乎是本能,一股喜悅從心底直衝腦門。世事真是難以預料,原以為中增長至少還得壓製他幾年,直到中增長退休,沒想到突然就要調走,以後再也和他沒什麼關係,真的是福從天降。

這次突然調走,會不會和他的告狀有關?也許是他的檢舉揭發起了作用,才把中增長突然調走,剝奪他的實權,給他一個閑差。

想想又覺得不一定,副主席就是副省級,也算進到了省級幹部行列,對於快退休的中增長來說,無疑是一件大喜事。狗東西,終於如願了,終於踩著別人的頭爬上去了。

誰來當校長,也不知省裏有沒有決定,上麵派沒派人來,這一切,自己同樣如同聾子瞎子,不知道一點消息。看來,埋頭搞學術也不行,說不定人家早已經安排妥當了,說不定人家早已經上躥下跳翻江倒海鬧騰多日了,自己還蒙在鼓裏。

向誰打聽一下消息,一時還想不到一個合適的人。問西書記最好,又不好開。在地上走一陣,還是覺得憋在心裏不問不行,難受著急,也可能失去機會,也可能被人當傻瓜出賣。

佟副校長退休,他的排名已經由老五升到了老四,中增長一走,他又前進一步,現在應該是老三,除了西書記和一個副書記,他已經是副校長中的老大了。一陣喜悅焦急讓南功又覺得心跳有點紊亂。如果上麵不派校長來,他應該是順理成章的校長,而副書記老高,雖然有教授職稱,但一直沒專業,也沒上課,是純粹的行政領導。前不久還有文章提出專家治校,一校之長,怎麼也應該放一個學術專家,這一點,上麵肯定會考慮。

不由得想到前天晚上做的夢,那天夢中他和妻子抬著一副棺材,往哪裏走不知道,反正是抬頭要走時,那麼多棺材整整齊齊排成了幾卜,一眼望不到頭,一下嚇醒了,晦氣倒黴的感覺也一直壓在心裏,總覺得不是好兆頭;現在看來,也許是好事,棺材,諧音就是官財,也許是暗示要升官發財。應該有這個意思,因為那晚的夢是那麼清晰,清晰得嚇醒後,那些棺材還好像擺在他的眼前。他雖然是唯物主義者,但這個世界太複雜了,許多事情也許本來就有定規,許多事情也許就有預兆。既然是一個好兆頭,那就應該努力爭取。

情況不明,累死三軍。南功看眼表,離開會還有一個多小時。南功決定到西書記那裏坐坐,彙報一下近期的工作,順便打探一點消息。

給西書記打電話,西書記說有空,可以過來。南功敲門進來,西書記仍然在練字,寫完一張就隨手推到桌下,桌子下整張的大紙已經堆了兩三尺高。西書記說:“看看怎麼樣,有沒有長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