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胡悅悅卻不急於做火鍋,而是讓他看看再出血了沒有。躺在床上將褲子褪下來,東學潮感覺她的下麵有點腫脹,裏麵也有少量的白色液體流出,倒看不出有什麼血。他敷衍地用手摸摸,然後將她的褲子提起來。但她卻要他再聽孩子,說這幾天孩子動得特另厲害,小腳丫不停地踢她,小手也不住地摳她,不知是不舒服還是活蹦亂跳,她很害怕。東學潮將耳朵貼上去聽,除了能聽到胎兒的心跳,果然能感覺到孩子的手或者腳在動。這說明孩子確實不小了,必須盡快送到她媽那裏去。東學潮抬起頭剛要商量,胡悅悅說:“我想和你商量一下,也算我提一個小小的要求。最近我心裏老是煩躁,感覺心縮成了一個瘡瘡,肚子也縮成了一個球,這樣對孩子肯定不利。我想讓你帶我出去散散心,聽說那個什麼戈壁的胡楊林特別的美,我就想去一個天地廣闊人煙稀少的地方,然後一個人靜靜地坐坐,呼吸一點新鮮空氣,淨化一下疲憊的心靈,將心裏的所有煩惱都釋放出去,生一個聰明健康的寶寶出來。你另不相信這個,那個有胡楊的地方我沒去過,但大戈壁灘我去過,那個空曠,那個無垠,那個廣袤,置身其間,你的心一下也開闊得像沒了邊際,更不在胸膛裏,渾身也輕鬆得沒了束縛,心裏也沒了塵世的憂愁。你靜靜地坐在那裏,感覺靜得地球都停止了轉動,隻有你的心在飛翔,一直往上飛,沒有一點阻擋。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你真想一輩子這樣坐下去,一直坐到地老天荒。真的,不騙你,我想讓你陪我到那裏坐坐,一邊看胡楊,一邊讓心飛翔,讓心飛到最聖潔的地方,把心裏的那些所有的亂七八糟都洗淨,讓心做一次朝聖,然後回來愉快地等待孩子長大出生,肯定能生出一個最聰明的寶寶。”
好像這一通話是早想好的,像一篇不錯的散文詩。他從沒發現她有詩人的氣質,東學潮吃驚地看著她,感覺她一下真的成仙了,或者一下真的變成了狐狸精。東學潮什麼也說不出。胡悅悅說:“真的不騙你,趁孩子還小我能走動,咱們明天或者後天就走,要不然孩子大了身子深重,想走也走不了。”
東學潮嚴肅地說:“我也有事想和你商量。你看,你的肚子一天天大了,怕人看到是一個問題,我太忙照顧不好也是一個問題。我想給你請一段時間的病假,然後回你媽那裏,如果你覺得不舒服,等我任命了就回來,如果你覺得那裏好,就等生了,我去接你。”
胡悅悅望著他,眼淚卻流了出來。她任憑眼淚流淌一陣,說:“我就知道你想把我打發掉,然後和你老婆過清靜的日子,讓我一輩子當你的二奶。你考慮過我沒有,你想過我的感受沒有?我是多麼愛你,離開你,我心裏就難受得如同煎熬,就孤單得坐立不安。在這樣焦慮的環境裏,怎麼能生出健康正常的孩子?我剛才還想著到一個沒人煙的地方靜一靜心,你卻讓我心裏揣上煩惱和孤單回去。回去一個人孤苦伶仃,回去一個人思念盼望,回去當孟薑女整天哭泣,然後生一個殘缺不全的孩子,害我一輩子,也害你一輩子。這些,我希望你好好想想,即使不為我想,也想一想孩子。孩子是無辜的,等把孩子生下來,你再拋棄我也不遲,那時,我也無怨無悔。現在,哪怕你把我藏在家裏,也不要趕我走,也不要摧殘我拋棄我。”
東學潮的腦子轟然如爆炸,他也一下明白了:她是怕他不離婚,她要用這個孩子來威脅他,套住他,牢牢地把他檢在她的褲腰帶上,讓他跑不掉,也別無選擇。好厲害的女人,好陰險的女人,哪裏是狐狸精,簡直就是白骨精,從一開始就撒下了大網,就設下了圈套,挖掘了陷阱,然後一步步讓他鑽了進來。原以為單純直率的她,竟然如此聰明如此工於心計,這樣的女人,他如何能鬥得過她,以後還怎麼來過日子。突然感覺把她看簡單了,也把她想簡單了。驚愕過後,被欺騙被愚弄的憤怒一下湧上心頭,直衝腦東學潮想破大罵,憤怒讓他找不到合適的詞,突然改成了冷笑,說:“我知道你陰險,我知道你會設圈套,我知道這一切都是陰謀。我告訴你,不論你怎麼陰險,你的陰謀絕不會得逞。”
胡悅悅大叫一聲,然後吃驚地臘著他,渾身開始劇烈地顫抖,但還是用盡全身的力氣,用手指了東學潮,說:“原來是這樣,原來你是在玩我,原來你並不愛我你不是說愛我嗎?你不是說要娶我嗎?是你陰險,還是我陰險,是你設圈套,還是我設圈套,是你有陰謀,還是我有陰謀”
胡悅悅悲傷得嗚嗚大哭幾聲,突然開始抽搐,張大嘴呼呼呼隻有進的氣,沒有吐出的氣,肚子和手,也在劇烈地抽動,嘴也歪斜偏到了一邊。東學潮一下有點害怕,感覺自己確實有點過分,也有點昏了頭腦,更不該說這麼惡毒這麼絕情的話。她罵得也不錯,其實這也是自己惹的禍,如果說陰謀,自己就沒有陰謀?自己就沒有鬼心眼兒?他拉住她的手,又掐住她的人中,說:“都是我的錯,你冷靜一點,消消氣!我不該說這種話,都是氣頭上,一時氣憤,就說了過頭的話。”
胡悅悅努力半天,才吐了一氣來,抽搐也緩解了一些。她用手指著他,用盡全力掙紮著說:“沒,沒有了愛情,一切,就都是假的。原來,你不愛我,既然不愛,那就算了。你也不用說什麼道歉的話,你走吧,再也不要來,我是死是活,和你沒一點關係。”
他是愛她的,和白玉婷故愛,他也閉著眼睛把她想象成胡悅悅,幾天見不到她,他就很想念她那雙黑黑的眼睛,活潑開朗的笑聲,她的一舉一動,他都覺得優美得體。東學潮將她的手捏在手裏,放在他的胸,說“你想錯了,我是愛你的,而且不是一般的愛,而且超過了愛任何人。正因為愛,才有爭吵,如果不愛,咱們還爭吵什麼。”
“那,那你,覺得我不愛你嗎?”
愛,她肯定是愛他的,活這麼大歲數了,也經曆過幾個女人,愛和不愛,真愛和假愛,愛情和過日子,他是能分辨出來的。現在想來,胡悅悅應該是最愛他的,那麼多愛的激情,那麼多愛的感動,他從萬蘭身上沒得到過,馬珍珍也沒給予他,白玉婷就更沒有了。也許胡悅悅也愛他的地位,但都是凡人,哪個又能免俗?哪個又能不管地位條件,像七仙女一樣嫁一個窮長工?換自己,也不會娶一個沒文化沒工作的美女。愛,一般都會附加一定的條件。胡悅悅已經夠愛他的了,這麼愛他的女人,他竟然無情地傷害了她,而且說出了那種話。東學潮上床,將她抱起來,緊緊地抱在懷裏,說:“我真不是人,全是我的錯,我剛才不知怎麼就糊塗了,你打我吧,打我罵我也減輕不了我心裏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