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帥!”躲在帳外聽了半天的劉忠衝了進來,叫道,“我哥哥可不是義端那樣的人,你們要是不相信他,可以把我綁起來,三天之內哥哥捉不回義端那禿驢,就把我殺掉抵罪!”
耿京詫異地望了望劉忠,一擺手:“給你哥哥鬆綁,陪你哥哥一道去捉義端!”
辛棄疾謝了耿京,奮然說道:“大帥,小弟一人對付得了,忠弟還是留下來侍候大帥吧!”
耿京讚許地點點頭:“俺也正要看看你的手段。不過也不能輕敵!”
“是!”辛棄疾說罷,辭了耿京,大踏步走出大營。劉漢正在大營外麵等著,見了辛棄疾,馬上把身上佩戴的那把寶劍摘下來遞給他,用期望的口吻鼓勵道:“去吧,不要辱沒這把寶劍!”
辛棄疾剛接過寶劍,劉忠牽著一匹高頭大馬走過來了。辛棄疾感到詫異,便輕輕地問道:“大帥還是要你陪我去嗎?”
“不是我,是它!”劉忠指著那匹馬詼諧地說道,“哥哥,這是大帥的坐騎烏龍駒,他叫我給你牽來的。這匹馬比哥哥的那匹棗紅馬還要棒。大帥騎上它,一聲‘殺——’嘿,看它那個驃勁!”
辛棄疾跨上馬,對劉忠說道:“我走了,給我謝謝大帥!”
劉忠拉著馬頭,一本正經地說道:“大帥要我對你說,三天之內拿不來義端和尚的腦袋,就要砍掉我的腦袋!”看看左右沒有人,又低聲說道,“哥哥,我看呀,大帥這話準是說說的,你別給我擔心,去捉那禿驢要緊!”
辛棄疾笑道:“忠弟,放心吧,我不會讓你腦袋瓜子搬家的!”說罷,抽了一鞭,那烏龍駒便象離了弦的箭似地向前疾馳而去。
辛棄疾料到義端偷了大印,一準是到濟南府去向金人請功,於是就順著去濟南府的驛道跟蹤追趕。
烏龍駒風馳電掣般地奔跑,真象是長著翅膀飛的一般。不到兩個時辰,辛棄疾巳經快跑完泰安到濟南的一百四十裏驛道,但一路上都沒有看見義端的影子,天卻已經大亮了。
辛棄疾勒住馬,兩道濃黑的眉毛聳動著,心裏暗暗納悶:難道義端巳經到了濟南?不,不可能。烏龍駒肯定趕到了他的前頭。要不,這禿驢不想溜到濟南去了?也不會,他盜竊大印就是為了把它當做見麵禮,沒有不去之理。思忖了一會,辛棄疾嘴角掠過一絲輕蔑的微笑。他猛然調轉馬頭,讓烏龍駒撒開四蹄,往回奔跑起來,心裏想道:義端啊義端,你終究還是害怕我們義軍啊,你怕被追上拿住,來一個夜行曉伏,準是半路上躲到你的老窩靈岩寺附近去了。好,你有你的狡計,我有我的妙策,不信你這隻兔子能躲過老鷹的眼睛!
約莫奔馳了半個時辰,驛道旁出現了黑壓壓一片樹林。辛棄疾拐到密林深處,解鞍下馬,讓馬在草地上自在地飽吃了一頓,自己也吃了一點幹糧,索性舒展開身子,在濃密的樹蔭下躺了下來。
一覺醒來,已近黃昏。路上沒有一個行人,四圍是一片寂靜。辛棄疾坐在林子裏的一塊大青石上,盤算著見到義端怎樣把他逮住。過了好久,沒有一點動靜。月半的皓月漸漸從泰山那邊升到了中天,大地被照得通明透亮。辛棄疾默默地想,在這月明的深夜,耿大哥和漢老爹他們恐怕也沒有入睡,正在惦念著自己呢!倘若捉不到義端,讓義端利用義軍大印招搖撞騙的陰謀得逞,幾十萬義軍就會受到極大的損害啊!
辛棄疾從來沒有感到責任象今天這樣重大。
又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忽然聽得遠方傳來了隱約的馬蹄聲。辛棄疾精神一振,立刻縱身上馬,掣出寶劍,走出密林,來到路邊,凝神屏息地等待著。
在月光下,驛路的那邊出現了一個人影。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叛賊義端。
不出辛棄疾所料,義端盜了大印以後,生怕被義軍逮到,黑夜裏奔到靈岩寺附近,就下了小路,到一家施主的莊院裏伏了下來。第二天天黑定以後,他才上路。這賊禿騎在馬上,非常得意,心想,我這一躲,耿京派來的追兵連個影兒都沒捉到,我可是吃飽睡足了。“耿京呀耿京,這下你該對我義端另眼相看了吧!”想到這兒,義端格格地笑出聲來。他恨不得插翅飛到濟南,跪獻大印,請功受賞……
“站住!”路旁響起了一個雷鳴般的吼聲。
義端猛吃一驚,勒住了馬。定睛看時,隻是辛棄疾一人,心上的石頭不覺落下了地,於是嘻嘻笑道:“是辛公子嗎?對不起,真個連累你了,你也是逃出來的吧?”
“無恥的叛賊,今天你的末日到了!”辛棄疾躍馬挺劍,直逼義端。
義端拔出腰刀,哈哈大笑:“辛公子,放下你的劍吧!當初你在廟裏要同我比試,我可是手下留情。如今我還是以慈悲為懷,情願饒你一命。跟我一道去濟南府請功吧,然後公子回家我回廟,豈不妙哉!”
辛棄疾也不答理,揮劍直刺義端心窩。
義端一邊招架,一邊發狠道:“好不識抬舉的小子,正好把你的腦袋一並拿去請功!”
兩人在大路邊上狠狠地格鬥起來。隻見刀光閃閃,劍影森森,八個馬蹄攬得灰塵騰起,天昏地暗。交手十來個回合,還未分勝負。義端見一下子鬥不過辛棄疾,怕在路邊廝殺驚動附近的義軍,便虛晃一刀,乘辛棄疾準備招架的空子,調轉馬頭,向林子裏奔去。辛棄疾窮追不舍,一口氣就是三四裏。
密林深處出現了一片空地。義端忽地勒轉馬頭,冷不防給辛棄疾一刀。辛棄疾馬快,乘勢用劍一格,隻聽得“咣”的一聲,義端的虎口幾乎震裂。義端發現馬戰吃虧,便跳下馬背,惡狠狠地叫道:“你敢跟我步戰嗎?”辛棄疾冷笑一聲,也躍下馬來,厲聲喝道:“不管是馬戰步戰,你今夜總逃不了!”
交手又十來個回合,辛棄疾手起一劍,把義端的腰刀削成兩段。義端嚇得魂飛魄散,掉頭就跑。辛棄疾一個箭步竄上去,電光火石般地伸出左手,一把揪住了義端。義端料想逃脫不了,順勢跪倒在地,連連磕頭央求道:“啊,啊,我認出了你的真相,你、你是大青牛投胎的,所、所以力大無窮,能、能夠殺人。啊,啊,求你不要殺、殺我,不要殺、殺我呀……”
辛棄疾一腳踏住義端,兩眼噴射著怒火,大喝一聲:“叛賊!”劍起頭落,義端便象一條癩皮狗似地倒在地下,一動也不動了……
辛棄疾走後,耿京和賈瑞、劉漢、劉忠等人都非常牽掛,午後就不斷派人到寨上詢問,直到太陽落山了,不見辛棄疾回來。到了第三天晌午,耿京、賈瑞等人都到大帳外邊來眺望,過了一兩個時辰,還是不見辛棄疾的身影。
張安國陰一句、陽一句地冷笑道:“大帥真個受他騙了,丟了大印不算,還要賠一匹好馬!”
耿京瞪了張安國一眼,喝道:“胡說!辛家兄弟絕不是那種反複無常的小人!”
賈瑞憂心忡忡地說道:“辛家兄弟到底是個讀書人,隻怕不是義端那禿驢的對手……”
耿京也不覺擔心起來,望了望身旁的劉漢。
劉漢鎮靜地說道:“論武藝,兩個倒也差不多。但棄疾這孩子有一顆對咱們義軍的赤膽忠心,就憑這個,他準能把義端的禿頭拿來!”
正說著,劉忠忽然指向前方,狂喜地叫道:“你們看,哥哥不是回來了!”他一麵奔,一麵叫:“哥哥!哥哥!”
驛道的那邊,塵埃翻滾,馬蹄飛騰,一瞬之間,辛棄疾騎著烏龍駒象箭一般地來到了。
耿京等人迎上前去,千百名戰士也歡聲雷動地擁了過來。
辛棄疾馳到中軍帳前,在“天平節度使”大旗下滾鞍下馬,解開兩個布包,大踏步走到耿京麵前。
“大哥,這是義端的腦袋!”辛棄疾獻上第一個布包。
耿京打開布包,看了一眼,扔到地下。
張安國彎身撿了起來,交給邵進,低聲吩咐道:“埋掉!”
“不,”耿京大手一揮,“叛賊的狗頭隻配喂狗!”
辛棄疾又獻上第二個布包:“這是大印!”
耿京握住辛棄疾的雙手:“好兄弟,還是由你掌管!”
“大哥!”辛棄疾捧著大印,感激的淚花滾下了他的雙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