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雪鶴千千”冰淇淋(3 / 3)

瀝青廠的傍晚是最讓人倦怠的時候,沒有活幹的工人早早地聚在食堂前麵的空地上等著開飯。大洞跟小四一幫青工在食堂裏捉老鼠,大夥兒嘰嘰喳喳折騰半天,終於打死了一隻足有關尺長的大耗子。耗子又肥又大,讓人看了惡心。一幫工人便圍著死耗子議論個沒完。我跟在工人們後麵瞧熱鬧,這時,傳達室的老頭屁顛顛地從圍牆外麵轉過來,大聲用破鑼嗓子叫我的名字,我答應了一聲,破鑼嗓子便再大聲叫:有人找!

來找我的人是亦凡,跟他一塊兒來的,居然會是久違的柔香。

數月不見,原本就新潮前衛的女孩身上更多了些大城市女孩的風韻,但她原本明亮開朗的眼睛裏卻多了些沉重。亦凡說,柔香回來了,來找楚冰。

那一天,柔香執意要看看胡蝶,我便帶他們到了淨衣幫的小樓上。財務科裏,兩個女孩很快就顯得親密無間了。我們說好了晚上一塊兒吃飯,胡蝶先跟他們一塊兒去酒店,而我則要在廠裏稍作逗留,然後再用老方法從西邊的矮牆邊翻出去。事情進行得很順利,我們很快就在一家叫做“牧雲閣”的小酒店裏會麵了。“牧雲閣”不大,卻裝璜得別有情調,在這裏吃飯,適合放縱某種心情。

關於楚冰福建之行所發生的故事,我就是這天從柔香嘴裏得知的。柔香說,楚冰誤會我了,他在包間裏見到的男人,是我一個遠房的親戚,他知道我出了事,所以這晚來看我。但是,當楚冰那一巴掌打開我臉上的時候,我心裏真的很開心,如果楚冰不是關心我,他不會那麼憤怒。所以,現在我回來了,回來找楚冰,我想跟他說,我們不要再吵吵鬧鬧了,我們要重新開始我們的愛情。

我和亦凡都沉默了,柔香此刻的無助讓我們心痛。

還是胡蝶挽著柔香的胳膊,笑咪咪地說有什麼不開心的呢,楚冰現在雖然離開了這裏,但他始終是要回來的。隻有這裏,才有他的家,才有他的愛情。

於是,含淚的柔香臉上浮現出了些笑意,她舉杯,說為愛情。我與胡蝶的目光在這時相碰了,我們酒杯輕觸時發出輕脆的聲音。空氣裏開始飄蕩一些暖暖的情愫,它讓我們心內都升起無數的憧憬。

我們看到亦凡這時戲虐地笑一下,他說你們都有自己的愛情了,盡管這愛情酸甜苦辣各不相同,可是,我的愛情在哪裏呢?

我們都笑了,柔香說你身邊的女孩一定有很多,隻是你不輕易送出你的選擇罷了。我手臂搭上他的肩頭,說看亦凡今天這狀態,我以為春天提前到來了。

亦凡也笑,微有些苦澀。他說,你們今晚有興趣陪我去見一個網友嗎,或者,那就是我的愛情。

胡蝶柔香和我這時再也忍俊不住,大家笑嘻嘻地指責亦凡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原來今晚還有這樣一個節目等著他。接下來的時間大家都有些迫不及待了,我們都想看一看與亦凡相約的女孩,看看亦凡是如何開始他的愛情。

我們離開“牧雲閣”時已經是愁容盡逝了。我跟亦凡走在前麵,倆女孩挽著胳膊在後麵,老友似地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到街邊,我們上了出租車,亦凡略有些緊張,司機問了他兩遍去哪兒他才反應過來。

車子載著我們到了步行街口。亦凡說,我與那女孩約好了在“雪鶴千千”門邊見麵。我們都知道“雪鶴千千”是一家新開張不久的茶吧,它的雪鶴冰淇淋在我們這城市中頗有些名氣。步行街上燈火如織,那些跳躍湧動的霓虹張揚著夜的激情。薄薄的暖意已經在春的夜色裏飄蕩了,它適合萌發一些愛情,在今夜。

我們看見“雪鶴千千”白色的小房子就在前麵了,亦凡神色有些畏縮,我們笑嘻嘻地往前推他。亦凡滿臉無奈,卻終於大踏步向前。胡蝶柔香去邊上買了三袋薯條,我們三個坐在不遠處的一條長椅上,滿臉笑意地盯著站在燈光下的亦凡,看他不安地來回踱著步子,看他目光四處逡巡,滿臉緊張。

而當最後亦凡臆想中的愛情出現在他身邊時,胡蝶柔香完全不顧了淑女形象,同我一道樂得前俯後仰。我們三個一起奔向“雪鶴千千”那小白房子。亦凡轉身看著我們,那神情已是淒慘無比了。

在亦凡的身前,此刻站著一個天使樣美麗的小姑娘。小姑娘明眸皓齒,膚白如玉,笑咪咪的臉上一笑倆深深的小酒窩。可要命的是這天使樣美麗的小姑娘真的是個隻有十二三歲的小姑娘!

爆笑!爆笑!我強忍著說亦凡亦凡,今晚我一定要在論壇裏發貼,宣告天下,亦凡結識了一位小天使妹妹。那小天使妹妹此刻兩隻手被胡蝶柔香拉著,聽了我的話兩眼笑得眯成了兩條線,非常迷人。

胡蝶蹲下身,說小天使妹妹,你為什麼今晚來見這位哥哥?

小天使妹妹現出些羞澀的表情,欲言又止。我們再次忍俊不住哈哈大笑。亦凡也笑,他俯下身,說小妹妹,天這麼晚了一個人出來家裏人放心嗎?哥哥現在送你回家好不好?

小天使妹妹盯著他點頭,可神色卻頗為遲疑。

柔香說,人家小姑娘出來見你一次容易嗎,別這麼早送人家回去,即然出來了就好好玩玩,呆會兒我們一塊兒送她回去。

小天使妹妹回身嫣然一笑,風情萬種。她再盯著亦凡,忽然說我想吃雪鶴冰淇淋。亦凡微怔,說,你出來見哥哥就為了吃雪鶴冰淇淋?小天使妹妹下決心似地重重點頭。這又讓我們笑到彎了腰。

我們離開“雪鶴千千”時,每個人手裏都拿著一筒雪鶴冰淇淋。小天使妹妹快樂地在我們前麵一顛一顛地跳著走,我們在後頭眉開眼笑地尋亦凡的開心。這個夜晚暖暖的春意包裹著我們,久違的笑聲一直在我們中間飄蕩。

不知什麼時候,我輕輕攬住了胡蝶的肩膀,胡蝶綻放笑容時總是將腦袋貼近我的胸膛。我一次次將唇埋進她的發際,那些清香讓我微熏了。

前頭的亦凡忽然停住,並且回頭。我們到他身邊時順著他的目光往回看。我們身後很多人悠閑地行走,他們神態從容,安靜詳和。在我們不遠處,有一間圓形的電話亭,此刻,隱約可見裏麵有個一身淺色牛仔的女孩正在打電話。那女孩側身向著我們,再加上電話亭裏暗,看不清模樣,但是,她那頭長發,還有肩上斜挎的天藍色吉它,已經讓我和柔香在瞬間想起了她。

女孩名叫楊曉萌,曾在去年秋天的某個夜晚,與我們在“鍾愛一生”練歌房內,有過一麵之緣。

還是這個夜晚,我們這城市西郊的一個網吧內,名叫林風的流浪歌手坐在電腦前已經昏昏欲睡了。他不久前剛從“紅色火焰”酒吧回來,照例來到這家網吧內坐上兩小時。今晚的暖意讓他的困意湧上來,他抄著雙手,疲憊地合上眼睛。後來是QQ尖銳的叫聲驚醒了他,他驀然睜開眼盯著前麵的顯示屏,一些淚水瞬間就溢了出來。他的QQ上隻有一個名叫花影的好友,那熟悉的圖標在沉寂半年之後,終於煥發了光彩。此刻它跳躍著,湧動著,如同鼓點敲擊著他的心髒。林風微顫的手移動鼠標,點擊花影的圖標,白色的小窗打開,名叫花影的女孩此刻與他,便近在咫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