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鍾鉞金對望了一眼,沈萬三算是第一次看到了他的正臉,心裏又詫異了一番,這人實在是太醜了!一張圓盤大臉,眼睛小而無神,兩眼的間距極大,已經超過了一般人,似乎是被人刻意拉長,無端留出很多空白。鼻子扁平,幾乎看不到鼻梁。雙唇極厚,好像兩根肥腸,說起話來更是滑稽,怪不得能引人發笑。
張士誠說道:“金公,沈君此來是有事相求,想請你仗義援手。”
鍾鉞金“哦”了一聲,和和氣氣地道:“有什麼事情說吧。”又轉頭對坐在身邊的那位客人道,“老五呀,事情就按照咱們談的做,你先回去吧,我有空了請你吃飯。”那人起身告辭之後,鍾鉞金看著他走遠了,撇撇大嘴,說道,“九四,張五越來越不是東西了,以前來見我總是執晚輩禮,現在竟然和我平起平坐,說了這麼大會子話,我叫了他五次‘張老弟’,他卻稱呼我三次,用的都是‘員外’,太不知趣,不是看他做生意還算實誠,我就不想用他了。”
沈萬三暗暗吃驚,這個鍾鉞金果然是心胸狹窄之極,對別人哪怕是一點點的不恭敬都記在心裏,看來自己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千萬不能被他找出錯誤來。
張士誠似乎是早已習慣了鍾鉞金的小肚雞腸,並沒有說什麼,隻是笑了笑,說道:“沈君的兄弟,金公或許知道。”
鍾鉞金一愣,道:“我知道?叫什麼?”
張士誠給沈萬三打了一個眼色,沈萬三急忙接過話茬兒,道:“金公,我兄弟名叫沈貴,曾經和郭利貞一同做過生意,不知道金公聽說過沒有?”
鍾鉞金他不僅知道這兩個人的名字,而且有很深的印象。在聽到兩人的名字時,麵部明顯抽搐了一下,停了停,他小心地問:“不知道沈貴賢弟,現下在何處?”沈萬三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麼問,是明知故問還是真不知道?不過,自己還是照實說了,隻是沒提他們做私鹽生意。沈萬三早就知道張氏兄弟是做私鹽買賣的,沈貴和郭利貞又做過私鹽,他們又都和鍾鉞金有聯絡,可見這個鍾鉞金也不會太幹淨。雖然知道,但是私鹽畢竟是見不得人的買賣,最好不要在明麵上提,以免尷尬,大家心知肚明就可以了。
鍾鉞金本來笑容盈盈的臉,慢慢陰沉起來,說道:“九四兄弟,沈君靠不靠得住?你們倆把他引見給我,這可是要擔責任的。”沈萬三不知道他為什麼忽然不高興了,心跳得厲害,更不知道應該說什麼,隻好靜觀其變。
食鹽是朝廷嚴格掌控,所有的鹽場都是官辦,由官方派人掌理,平頭百姓根本沒有插手的可能。鍾鉞金因為背後有人撐腰,所以慢慢才和幾家鹽場有聯絡,能弄到食鹽,然後偷偷售給那些提著腦袋販賣私鹽的鹽販。不過,私鹽販賣是大罪,鍾鉞金雖然背後有靠山,也不敢大意,一直是戰戰兢兢,害怕被人暗算,畢竟鹽務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金山銀山,誰不想沾手?為了不出差錯,他立下了很多規矩,嚴格審查任何一個想進入他這個交易圈子的人。張氏兄弟是他合作多年的夥伴,他絕對信任,他剛剛說的那幾句話的意思很明顯,就是讓張士誠替沈萬三擔保,如果沈萬三會壞事,張士誠就要承擔責任。
張士誠為人講義氣,重情義,對朋友一向是兩肋插刀,雖然表麵上不說,心裏對沈萬三仗義疏財,幫他渡過難關的事情是十分感激的,知道是要他作保,想也沒想,當即說道:“金公放心,沈公子是自己人。”
鍾鉞金的臉色越來越嚴峻,說道:“那我放心了,九四的為人我是知道的,我不信你,還能信得過誰?”
張士誠微微一笑,抱拳道:“多承金公看得起。”
鍾鉞金依舊臉色陰沉,看著沈萬三,沉聲道:“你知道你兄弟在我這兒做的什麼生意嗎?”張士誠轉頭看著沈萬三,他待人一向是誠意為先,隻要覺得夠朋友,就可以向你袒露一切,從不疑心,正因這樣,他才籠絡了一眾豪傑圍繞在他的左右。當初在和沈萬三相遇之時,他就毫無顧忌地說自己是做私鹽生意的,現在雖然忘記了曾經見過他,但也不準備隱瞞。在客棧裏聽沈萬三想要找鍾鉞金,他就猜到沈萬三的兄弟做的生意可能和私鹽有關,但是沈萬三不說,他也不點破。這時候,既然鍾鉞金問道了,他也想看看沈萬三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