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的內心深處偏向答應鍾鉞金,願意和他合作。因為在他看來,不管做什麼事情,都要和人打交道,要做大事,更離不開大人物,而懂得取得這些大人物的青睞,才能成就大事。當麵拒絕別人,尤其是鍾鉞金這樣的大人物,是違背他的處事原則的,一時之間真的說不出口。
鍾鉞金聽到張士德勸說沈萬三,可是沈萬三似乎是猶猶豫豫,沒有動心的跡象,不由得有些不高興。他為人極其小氣,尤其是因為他特異的相貌,內心非常自卑,別人要是當麵對他不恭敬,他最是難以忍受。沈萬三這種搖擺不定的態度,讓他覺得自己受到了輕視,隻見他把頭轉過去,雙手抱胸,一句話也不說。
這是他即將要發怒,或者隱忍不發,日後大加報複的征兆。張士誠看在眼裏,知道如果沈萬三不答應,就可能會吃大虧,甚至連自己在鍾鉞金麵前也會折麵子。於是,他悄悄向沈萬三打個眼色,說道:“沈公子,金公一番盛情,你怎好推辭?”說完,又深深看了他一眼。
沈萬三馬上從他的眼神中讀出了其中的利害,可是,要他立即答應,還是做不到,隻好說:“此事牽扯太大,容我想一想。”
這句話說完他就後悔了,後悔沒有說得更婉轉些。鍾鉞金的臉再一次冷下來,還是沒有說話,好像沒有聽到他的話。沈萬三懊悔不已,擔心真的開罪他。本來,救沈貴不一定非要用鍾鉞金,但是他一直說服自己:為了救老四,也要答應他。當這個想法占據上風時,他的腦海中就隻剩下這幾個關鍵詞了:鍾鉞金不能得罪,要救老四……
“嗯,承蒙金公瞧得起,我和張兄弟又這麼熟,要是再想別的,就對不起幾位了。要是金公覺得我還可以,那我就跟著張兄走兩趟試試,如若做得好,金公留下我,如若做得不好,就是金公看在張兄的麵子上,還是要留下,我自己也沒臉再做了。”沈萬三道。他說的這番話,可謂是進退有理,不僅為鍾鉞金留足了麵子,而且為自己留了條後路。
鍾鉞金大喜,他是知道進退的,就說道:“這就對了,我心裏還想著你不領我這份心意呢,有道是肥水不流外人田,這麼好的發財機會,我還舍不得讓誰都沾光呢。你四弟的事兒,我會想辦法,我和管刑名的有些交情,說得上話,你放心。”
沈萬三再次道謝,不久他們三人就告辭了。回到客棧時,烏蘭戈密已經在等他了,他自然不會說和鍾鉞金談的事,隻是說,通過張士誠的關係,見到了鍾鉞金,鍾鉞金答應幫他營救沈貴。第二天,鍾鉞金就派人把一封信送到了客棧裏,說是昨日見麵匆匆,未及深談,切盼一晤。張士德悄悄告訴沈萬三,適當的時候,把“過頭錢”給鍾鉞金送去,不然他覺都睡不著。
再次見到鍾鉞金那張圓盤似的肥臉,沈萬三就說了自己準備回家取銀子,繳納“過頭錢”,然後就開始跟著張士誠跑兩趟。鍾鉞金大喜,連說“不急不急”。沈萬三剛剛回家三天,還沒來得及再去蘇州,沈貴就回來了,說是鍾員外疏通了金福寺裏的喇嘛,同意先放他出來,所欠的銀子也不再追究。沈萬三沒想到鍾鉞金手眼通天,這麼快就把事情辦妥了。
“你到底怎麼就欠了喇嘛那麼多銀子?”沈萬三看到沈貴之後,說了心中的疑問。沈貴好像很不好意思開口,最後還是說了,原來他和郭利貞做生意,需要本錢,沈佑又一直阻撓他賣地。為了能找到本錢,他通過朋友幫忙,在金福寺的喇嘛那裏借貸到了銀子,但是後來那些喇嘛忽然變卦,說利錢是一天兩萬銀子,並且要沈貴馬上還銀子。看沈貴進了監牢,就把他弄到了金福寺,要沈家替他還債。
沈萬三聽完之後,搖搖頭,覺得沈貴太過天真,這幫瘟神的銀子也敢借?不過看他剛剛回來,也不好說什麼,就道:“那你怎麼又要和郭利貞對簿公堂?”他想多知道沈貴和郭利貞之間的事情。
沈貴看父母都在,不想讓他們知道自己販賣過私鹽,把沈萬三拉到一旁,道:“這都怪郭利貞,我和他做了幾次布匹生意,他就動了歪主意,通過朋友認識了鍾鉞金,想做鹽巴買賣,自己又沒有那麼多本錢,就拉我入夥,我當時沒多想就聽了他的話。可是,他怕我不答應,沒有告訴我還要繳納一筆‘過頭錢’,就是給鍾鉞金的保錢,後來為了抵銷這筆銀子,他就在賬簿上做了手腳,偷偷挪走了一萬兩銀子,不然,我怎麼會賠錢呢,就是因為這個我才要和他打官司,誰知道他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死了。三哥,你說他是不是叫鍾鉞金給偷偷弄死了?”沈萬三不想讓他知道,含糊著沒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