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掌櫃接過賬本看了看,歉然道:“東家,這條賬目是我寫的,我老眼昏花,又是晚上,沒看清楚,一筆下去就寫錯了一個字,下回我一定不再給咱們鹹富省燈油錢了,把燈撥得亮亮的。”這條賬目確實是他寫錯了,當時他剛剛喝了酒,把“七”寫成了“九”,落筆之後,發現錯了急忙修改,但是已經晚了。現在聽沈萬三問起來,在尷尬之餘,他就想開一個玩笑,把這個事給遮掩過去。
可是沈萬三的臉色卻是異常嚴峻,另外幾個夥計被馮掌櫃的風趣引逗得想笑,看到沈萬三的臉色也不敢笑了。沈萬三臉色陰沉,聲音略帶不耐,道:“馮掌櫃年紀大了,我看,賬目以後就叫年士儒管,馮掌櫃給他把把關就好了。”然後就不再說話了。他知道,現在不說話就是最好的表態,場麵因為他的沉默,馬上變得冷場,但每個人心裏都在打鼓,從第一眼看到沈萬三,他們都覺得這個主子說話和氣,日後必定好伺候,可是直到此刻,他們才知道沈萬三還有淩厲的一麵。
年士儒害怕馮掌櫃多心,以為自己要搶他的活兒,急忙對沈萬三說:“東家,我年輕識淺,賬本是大事,還是讓老掌櫃接著管,我幫他看看就是了。”馮掌櫃從心裏不想放棄對賬本的管理權,這是表明掌櫃身份的象征,所以也不說話,用沉默抗議。
沈萬三的神色愈加不耐煩了,道:“賬本是大事,馬虎不得,就這麼定了,以後你管賬本,老掌櫃總攬大小事務夠累的了,你替他分擔一些。”年士儒不敢再說,偷眼去看馮掌櫃,見他臉如死灰,知道這件事對他的打擊不小。可是,這怨得了誰呢,是他自己把賬寫錯了,被東家抓住了把柄,隻能自認倒黴。
沈萬三假裝沒有看見馮掌櫃又急又羞的模樣,起身準備離開時,又把年士儒叫到自己房間裏,問了一些瑣事,然後勉勵他要用心做事,日後必有大的進益,最後道:“你隻要好好做,我不會虧待你,你出去吧。”年士儒出去之後,沈萬三知道,此時,鹹富所有人都在看著他,想知道自己到底和他說了些什麼。這樣一來,會有兩個結果,要麼對他大加巴結,要麼對他大加猜忌。對馮掌櫃來說,無疑是對年士儒大為不滿的,年士儒不但搶了他管理賬本的權力,甚至還可能會威脅自己的掌櫃位置。這樣一來,年士儒就會被孤立,隻要手下不和,互相鉤心鬥角,就不會協同一致對付東家,那他就可以高枕無憂了,同時,這也可以防備陸德源和馮掌櫃暗中聯合,有年士儒在,對他們總是一種牽製。
沈萬三覺得自己做得還不夠,又把馮掌櫃叫進來,說道:“老掌櫃,我叫年士儒管賬本,你別多想,這也是為了鹹富好,鹹富好,咱們大家不就好了嗎?年士儒說得對,要給年輕人一些經見世麵的機會。”最後一句話,無疑更加明確了年士儒確實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起碼是巴結新東家不擇手段。
馮掌櫃已經認定是年士儒在背後搗鬼,他不怪沈萬三奪了自己管理賬本的職責,因為確實是他失誤在先,但是對年士儒的舉動卻是大不以為然,憤然想:“我什麼地方得罪年士儒了?哪裏又沒有給他做事的機會?他憑什麼在東家麵前說我壞話!”
和朱元璋第一次過招
第二天,沈萬三就回了老家,他想把沈貴安插到鹹富,一來他是自己人,有他在鹹富,別人動手時也會有所顧忌;二來正好讓沈貴曆練曆練。沈貴自然是欣然應允,他早已過煩了在老家波瀾不驚的生活,早想出去闖蕩一番。
兩人還沒有去蘇州,郭如意忽然回來了,告訴了沈萬三一件棘手的事情:留在崇德州的蔡德福和一夥鹽販子起了衝突,他的兒子被打個半死,正在崇德州休養,鹽巴也被人搶去了,對方要求正主前去交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