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3 / 3)

這天下午,我跟京舒在音樂廚房裏呆到很晚,我們腦袋都要想炸了,還是不能替發生的事理出一個頭緒來。最後我們想,也許冥冥中真的有種我們不知道的力量,它在昨晚,讓發生的事背離了既定的現實,那隻是一個偶然的事故。

傍晚的時候,房間裏開始飄蕩一種讓我們無法忍受的氣味,你說不清楚那是什麼,但卻讓人有嘔吐的欲望。我跟京舒離開音樂廚房,站在被烘烤了一天的街頭,身上的汗瞬間溢了出來。我正不知道去往何處,那邊的京舒已經到街邊攔了輛出租車。

出租車載著我們直奔龍河廣場。

在龍河廣場,我們看到了一位花白頭發的老太太,帶著一個雙目失明的姑娘,坐在街邊人行道上賣茶葉蛋。大熱的天有準會想吃茶葉蛋呢,所以,老太太與失明姑娘的生意實在很不好。

遠遠注視著老太太與失明姑娘,我的心裏泛起一陣酸楚。那是肥馬的母親和妹妹,他貧寒的家境是他後來參與賭博的主要原因。

“如果我要騙你,出門就讓我給車撞死。”肥馬說。

肥馬那次還是騙了京舒,所以,他被車撞死了。出事後京舒追悔異常,感覺像是他逼死了肥馬一般。肥馬之死是京舒變得沉默的原因之一,當然,後來還發生了很多事,足以讓我與京舒終生銘記。我們曾經的朋友,現在都沉睡在我們的記憶裏,也許,我們這一生都不會再驚憂他們,但是,他們依然會是我們心上永遠的痛。

暮色湧來,街道上華燈初上,又一個喧鬧且荒靡的夜晚拉開了序幕。

離開龍河廣場,我們再次打車,一道去了城市西南的青龍山。青龍山上,有海城市最大的公墓群。肥馬,我們的朋友,現在都長眠在青龍山上。

山上有風,風可以稍許驅散些灼人的熱氣。但爬到山上,我們都有些微喘。肥馬的墓碑現在就在我們的眼前,我們在墓前長久地站立,心裏有許多疑問想問肥馬,但是,肥馬是個死人,死人是不會說話的。除非,除非他像昨晚那樣。

想到這裏,我的身上驟起一股寒意。漆黑的山上,隻有幾許星月的微光,漫山的公墓,像一朵朵潔白的小花,排列整齊地在夜裏綻放。這裏是死者的領地,如果死人也有自己的世界的話,那麼,我們已經站在了兩個世界的邊緣。

遠處山顛上有鳥夜啼,那淒厲的叫聲讓我身上起了層雞皮疙瘩。

我想到我是警察,我不該害怕的,但我仍然覺出了一絲恐懼,在我身體裏左衝右突。

“肥馬,昨夜真的是你的鬼魂嗎?”

我聽見那邊的京舒說。

8、深夜捕鼠

京揚的到來,讓福伯與福嬸不再慌亂。京揚察看了躺在回廊下躺椅上的京柏年,鎮定地讓福伯扶著三叔回屋。京柏年醒轉過來,見到京揚,下意識地就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京揚覺出老人的手還在輕微地顫動。

因為京揚,京柏年不再固執,順從地回到自己的房間。躺下不久,兩個穿西裝的年輕人來到京家老宅,他們都是市裏一所大醫院精神病科的專家。他們在對京柏年進行檢查時,京柏年表現得異常鎮定,甚至當他看到兩個年輕人略顯拘謹時,還微笑著讓他們放輕鬆些。站在邊上觀看的京揚眉峰微皺,他已經看出來三叔在故意隱瞞內心的驚懼。

十餘年前,京揚還是個孩子的時候,曾去精神病院看過京柏年。精神病院裏的記憶讓京揚現在想起來還心有餘悸。這樣,他就明白了京柏年為什麼會在專家麵前故作輕鬆,他是不想再回精神病院去呢。

但是,京柏年的表現還是讓京揚放下心來,三叔能夠掩飾自己,證明他的心智還很清楚,有足夠的約束力來控製自己的言行。

檢查結束,兩名專家在外麵跟京揚簡單說起了檢查的結果。京柏年曾經是個精神病患者,雖然早已病愈出院,但病症的根源並沒有完全從他心裏消除,因而他比別人更容易受到外界事物的驚嚇,而驚嚇的結果就是誘異他病症的根源再次發作。現在,從京柏年身上,已經可以看出精神分裂的某些前兆,但究竟結果如何,還要去醫院做進一步檢查。

京揚送走專家,心情又變得沉重。京柏年的偽裝並沒有騙過專家的眼睛,從目前情形看,京柏年發病的機率很高。京揚心情沉重地回到三叔的房中,京柏年躺在床上,露出異常疲憊的神色。這一天,他心裏極度驚慌,好像在與冥冥中一種力量對抗,這對於一個將近六十歲的老人,實在是件非常消耗體力的事情。

見到京揚進來,京柏年問道:“醫生怎麼說,是不是說我沒事了?”

京揚凝視著三叔,沉默了一下,點頭道:“是的,醫生說你隻是太疲勞,加上天又熱,誘發了一些老人病,隻要臥床好好休息,就不會有事。”

京柏年滿意地“嗯”了一聲,隨即便閉上了眼睛。

京揚在床頭站了一會兒,見京柏年真的沉沉睡去,這才轉身輕輕出門。

福伯福嬸坐在廳堂裏,滿臉憂色。京聲過去安慰了他們幾句,囑咐三叔如果有什麼情況,要立即打電話給他。福伯福嬸滿口應諾。京揚陪兩個老人坐了會兒,心裏惦記著公司裏的事,便要回去。福伯猶豫了一下,這才道:“京舒這孩子出去這麼久了,不會發生什麼事吧。”

其實京揚心裏也在擔心京舒,他知道自己這個堂弟雖然已是三十出頭的人了,但孩子氣極重,做事全憑一時意氣。前些年發生的事對他打擊很大,令他性格大變。適才他衝出門去的神情,惶急且駭然,好像在他身上,也發生了什麼不同尋常的事情。

京揚打京舒的手機,語音提示對方手機已關機。京揚想了想,便到樓上去找安曉惠。安曉惠垂淚獨坐在房裏,京揚推開房門,隻見到一個穿墨綠色真絲短袖上衣女孩的背影。那件短袖上裝是古典的水墨畫中仕女著裝的款式,再加上她盤起來的頭發,讓這女孩像極了一個古典女子。

京揚咳嗽一聲,安曉惠醒過神,抹一把臉上的淚痕,回過頭來。見到安曉惠,京揚怔了怔,麵前女孩惶急的神情中,依然保留著一種與生俱來的寂靜。京揚暗歎京舒眼光不錯,能找到這樣與眾不同的女孩。

“京舒臨出門的時候跟你說了什麼沒有?”京揚問。

安曉惠雖然第一次見到京揚,但自京舒口中,早就知道京家這位商業奇才,當下,恭敬地將京舒臨出門時問她的話複述了一遍。京揚的眉頭皺起,又詳細地詢問了昨夜肥馬深夜來訪的事。京揚自是知道肥馬六年前出了車禍去世的事,這時他終於明白了京舒離開時滿臉恐懼的原委。京舒既然沒把肥馬的事告訴安曉惠,京揚也不便多說,當下安慰了安曉惠幾句,轉身出門。

離開京家老宅時,京揚在車上坐了一會兒。他有個習慣,在開車前喜歡把車窗搖開,一隻胳膊架在車窗上抽一顆煙。京揚不喜歡用火機,他還保留了用火柴的習慣,當火柴紅色的磷頭 “嗤拉”一聲冒起股輕煙,接著暗紅色的火焰燃起,京揚便能從中感受到很濃的生活氣息。

這天京揚在抽煙時腦子裏飛快地轉動,他也想不出可以解決問題的辦法。現在隻能靜觀事態發展,自己回去把公司的事處理一下,抽出空來再找京舒。

京家老宅這個夜晚,因為京舒不在,顯得異常冷清。

京柏年睡得早,晚飯時福伯去叫他吃飯,他睜開眼說一句“不吃了”又翻身睡去。晚飯缺了京舒與京柏年,福伯福嬸與安曉惠吃得索然無味。晚飯後,福伯再去京柏年房中查看了一下,便與福嬸自回房間了。安曉惠已經給京舒打了無數個電話,京舒一直關機,她心裏擔心京舒,倚在床頭久久不能入睡。

半夜的時候,京柏年忽然機靈靈打個寒顫,醒了過來。

他當然不知道夜晚是什麼時候來的,但眼前熟悉的黑暗還是讓他很快明白了自己身在何處。黑暗裏好像有些什麼聲音,他就是被那聲音驚醒的。他把頭微微抬離枕頭,這樣可以讓自己聽得更清楚些。這時,在他的房間內,真的響起了一陣輕微的“吱吱”聲。

那聲音很小,但在黑暗寂靜的房間內卻聽得很清楚。京柏年幾乎不用思考,立刻就判定那聲音來自一隻老鼠。現在他奇怪的是,老鼠的叫聲怎麼會把他從睡夢中驚醒,還有,他的房中出現一隻老鼠,這也是從沒有發生過的事。

現在,京柏年開始思考怎麼處置這隻闖入他房中的老鼠。他當然不能將老鼠留在房內,如果半夜老鼠爬到床上,那豈非是件極其糟糕的事?將老鼠驅到屋外顯然也不是個好辦法,老鼠出了這個房間,還在京家老宅內,它會四處亂闖,也許闖入廚房,偷吃食物;也許闖進儲藏室,它們尖利的牙齒可以將最堅硬的木廂啃出大洞來。那麼就隻剩下最後一種處理方式了,抓住老鼠,並將它殺死。

打定了主意,接下來就要付諸於行動。京柏年從床上下來,四處逡巡了一番,卻找不到那隻老鼠的蹤影。誰都知道老鼠是種機靈的動物,任何一點響動都能讓它躲得無影無蹤。

京柏年房中家具頗為簡單,一張床一個衣櫃,窗前有一張長形條案,前麵再加一把椅子,此外便隻剩下兩個花架。京柏年坐在床沿上想老鼠究竟躲在哪裏呢?

為了證實老鼠仍然躲在屋裏,京柏年後來關了燈,屏氣凝息一動不動坐在床沿上。黑暗濃得像是有了形狀,它們把京柏年層層包裹起來。京柏年想到這黑暗裏還有另外一個生命在活動,心裏又隱隱有了些恐懼。但一個活了將近六十年的男人怎麼會害怕一隻老鼠呢?

我不會害怕一隻老鼠的,我隻要一腳踏去就能把老鼠踩得稀巴爛。京柏年這樣安慰自己。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房間裏再次傳來老鼠“吱吱”的叫聲,而且,這回老鼠顯然在移動,它的身體蹭到了牆壁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音。

京柏年悄悄站起來,緩緩移動身子向門邊靠去。他赤著雙腳,絕不發出一點聲音。老鼠的叫聲停了停,京柏年便站住不動,直到老鼠的叫聲再度響起。終於摸到門邊,開關“劈啪”一聲過後,燈亮了起來,京柏年視線飛快地投向老鼠發出聲音的方向,但老鼠再一次失去了蹤影。

這是一隻異常機靈的老鼠,它動作敏捷,明明躲在京柏年的房中,卻又不讓他見到。京柏年頗為沮喪,他想難道自己連一隻老鼠都鬥不過麼?

老鼠老鼠你在哪裏呢?京柏年坐在床邊,腦袋轉得飛快,他在想自己有什麼辦法可以看見這隻老鼠。

後來他終於想到了一個辦法,他從衣櫃下麵的抽屜裏翻出一把電筒來,檢查一遍後,再次關了房裏的燈。他想老鼠在黑暗中一定會再次發出聲響的,這樣,他隻要把電筒照向老鼠的方向,一定可以看見它。

這回的等待顯得漫長且難熬,京柏年坐得腰都有些酸了,那隻老鼠仍然不發出任何聲響。漆黑的房間內伸手不見五指,但京柏年的眼睛卻一直睜著,到後來,他眼前的黑暗都變得明亮起來。京柏年想還是躺下吧,房間裏不過有一隻老鼠,自己隻要打開門,過不了多久,它就會自己離開的。這也許隻是隻迷路的老鼠,它無意中竄進了這個房間,現在心裏已經非常懊悔,自己何必要跟這隻小動物過不去呢?這樣想,京柏年真的全身放鬆下來,身子也不知覺中躺到了床上。

也許,這隻老鼠現在正在黑暗裏盯著我呢?京柏年又想,也許,它正在等待我睡去,這樣,它就能從容離開了。我是個人,我怎麼能輸給這個小畜牲呢?這時候,京柏年仿佛看到了一隻老鼠在黑暗中衝著他奸笑,每一根胡須都跟著笑聲不住顫動。

老鼠真是種討厭的動物,我一定要殺死這隻老鼠。京柏年再次坐了起來。

就在這時,寂靜的黑暗裏,老鼠的“吱吱”聲忽地再次響起,京柏年精神一振,看來這隻老鼠的耐性已經到了根限。終究是隻低等動物,它還是無法跟萬物之靈的人類相抗衡。人類做事受意誌支配,在這過程中可能做出些與本能相駁的舉止,比如應付疲勞,比如超出生理極限的堅忍。而其它動物的行為完全受本能支配,這就決定了它的舉止是單純的生理活動,從而也注定了它在與人類的對恃中失敗的結局。

電筒光柱像閃電劃過長空,直落向窗前長條案的下麵。

光柱的終點是一個不規則的圓形光斑,一隻老鼠赫然出現在光斑的中央。

那真的是一隻極其醜陋的老鼠,它足有半尺多長,灰褐色的皮毛脫落了一半,沒有毛發的部分泛著種淒慘的肉紅色。老鼠的兩隻三角耳朵豎得很高,再加上嘴角兩邊白得發亮的幾根胡須,愈發映襯出了腦袋的窄小。它的身體肥嘟嘟得像剛飽餐過,隨著呼吸,肉滾滾的肚皮還在一起一伏。

京柏年先是惡心了一下,接著便生出許多憤怒來。就是這隻醜陋的老鼠攪得自己深更半夜不能睡覺,而且把自己整得異常疲憊。後來他的憤怒已經不限於此了,因為他看見那隻老鼠在電筒的光柱裏竟然一動不動,兩隻圓溜溜的眼睛注視著自己,不知道是嚇呆了還是故意發出的挑釁。

應該是挑釁吧,京柏年想,它知道雖然它被發現了,但是,與它對恃的這個老人依然拿它沒有辦法。有時候決定一場對恃勝敗的關鍵之處不在於力量。京柏年知道自己不可能徒手抓住這隻老鼠,即使借助工具,也要費上不少事,但他的憤怒蔓延開來,很快就一發而不可收拾了。

京柏年衝動地站了起來,手中的電筒保持方向,身子一步步向窗前邁去。

奇怪的是那隻醜陋的老鼠明知道危險已漸漸逼近,居然仍然不動。這更加激怒了京柏年,他隻覺得體內有種急待喧泄的力量,那力量如果能捕捉到老鼠,一定會將它擊得粉碎。

京柏年離窗前的長條案已隻有兩步之遙,他似乎隻要一邁腳,就能將老鼠踏在腳下。

意外忽然發生,京柏年腳下一個踉蹌,身子猛地向前倒去。

電筒的光柱首先離開長條案下的老鼠,落在地上後,光亮被壓縮作了很小的一團,繼而便熄滅了。京柏年在身子前傾的瞬間,反應還算敏捷,他下意識地扔掉電筒,兩手前撐,試圖能壓在長條案上,這樣,自己就不會摔倒在地了。而且,長條案就在伸手便可觸摸到的地方,所以,雖然身子失去平衡,但京柏年心裏卻並不慌張。

京柏年摔倒在地,發出“砰”的一聲響,疼痛首先自兩隻手掌傳來,接著,胳膊發出輕脆的一聲響,好像某處骨骼被折斷了一般。

抵抗疼痛對一個老人並不是件很容易的事,京柏年這一下摔暈了,疼痛幾乎讓他失去了知覺。是一個巨大的疑問讓他保持了清醒——長條案哪裏去了?

長條案哪裏去了!

他明明已經走到長條案前,即使身子不往前倒,伸手便已經能觸到桌麵。腳下踉蹌之際,他的身子向前倒去,再加上伸長了雙臂,這長度已經遠遠超過了長條案。但他的雙臂居然撐了個空,仿似長條案在黑暗來臨後,消失不見了一般。

巨大的恐懼彌漫在黑暗的房間裏,京柏年的呻吟聲已經不僅僅因為疼痛。

京柏年一動不動地伏在地麵上,他需要一些時間來平靜內心的恐懼。不知道過了多久,疼痛又變成一種真實的感受,京柏年想站起來,回到床上去。他支撐著從地上坐起來,下意識地忽然伸手摸去。

還是摸了個空。長條案竟真的消失不見了。

也許自己老了,視力以及遇事的反應能力都大不如從前了。京柏年這樣安慰自己,長條案不可能會自己消失,肯定是自己剛才摸錯了方向,而且,在黑暗裏,僅憑一道手電筒的光柱,判斷力也有所下降。

站起來的京柏年決定不再管長條案,長條案現在有種讓他畏懼的力量。還是回到床上去,或者先把屋裏的燈打開,光亮會驅散他心中所有的疑慮。

京柏年一步步向門邊踱去。他走得小心翼翼,因而那短短的距離一直走了十多分鍾。

京柏年腦門上的汗滲了出來,身上的襯衫也被汗水浸濕。

就算他走得再慢,從窗邊到門邊也不可能有這麼長的距離。他在這房裏生活了十幾年,就算閉著眼睛也不會摸錯方向。退一步講,就算他摸錯了方向,走了這麼長時間,也應該走到牆邊了。

現在隻能有一種解釋,那就是他的房間跟長條案一樣,消失在這黑暗裏了。如果房間消失了,那麼他現在置身何處?

京柏年後脊發涼,感覺全身此時都變得如冰樣寒冷。

黑暗裏不知道還隱藏了些什麼,他什麼都看不清,因而,內心的恐懼已超出了我們的想象。這黑暗裏一定還隱藏著些別的東西吧,比如老鼠。京柏年堅信這一切都跟那隻醜陋的老鼠有關,從而也堅信老鼠必定不會和房間裏的其它東西一道消失。

像是回應京柏年的判斷,這時,寂靜的黑暗裏忽然又有了聲音,這聲音京柏年並不陌生,它就是今晚已經聽了好幾次的老鼠“吱吱”的叫聲。

京柏年絕望了,他知道自己今晚不可能殺死那隻老鼠了。

那隻老鼠是邪惡的,它出現在京柏年的房間內,是要將災難帶給他。京柏年瞬間又想到了早晨在後院井壁上見到的地鱉蟲,恐懼更是讓他全身變得僵硬,

這時,他的腳下忽然出現了亮光。亮光縮作小小的一團,將一個光圈貼著地麵放大。這是京柏年適才丟掉的電筒,它在熄滅一段時間後,居然能夠自己發出光亮。

京柏年像一個溺水者突然發現了木板,他用不知哪兒生出的力量,飛快地彎腰撿起電筒,把光柱投向發出“吱吱”聲的位置。

那隻老鼠的所有伎倆都是在黑暗中完成的,有了光亮,它的詭計便無法再得逞。

光亮的盡頭沒有老鼠,卻有一個人,一個身高一米左右的孩子。

那小孩沒穿衣服,皮膚白得晶瀅,電筒的光亮竟能映現出他皮膚下的根根血管。小孩削瘦的身子上麵,居然頂著一個碩大的腦袋,腦袋呈倒三角形,長五官的部分隻占腦袋下部很少的一片地方,眉毛之上的額頭部分,如同頂了一個熟透的西瓜,簡直能把整個身子都罩在下麵。

小孩笑嘻嘻地望著京柏年,這時兩隻腳跳動了一下,拍著手開始唱一首童謠。

大頭大頭,下雨不愁。

你有雨傘,我有大頭。

——大頭娃娃!

京柏年重重地呻吟了一聲,接著便再次重重地摔倒在地。他在摔倒之前便已經失去了知覺,他是生生被麵前這個古怪的小孩嚇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