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聞天——“哥德是怎樣的一個人啊?”一個青年向海涅[32]這樣的問。——“世界是怎樣的一個東西啊?如其足下能夠把這件事體向我說明,那末哥德是怎樣的一個人,我也可以向你說明吧。”海涅這樣的反問那個青年。
哥德與《浮士德》
希臘古代之有荷馬,意大利之有他底,英吉利之有莎士比亞,德意誌之有哥德,固然是希臘,意大利,英吉利,德意誌的光榮,他也是我們全人類的光榮!希臘,意大利,英吉利,德意誌的人固然常常紀念著他們的荷馬,他們的他底,他們的莎士比亞,他們的哥德,他我們也何嚐不紀念著我們的荷馬,我們的他底,我們的莎士比亞和我們的哥德呢!
他們都已經死了,他是他們都沒有死!他們的作品還是照耀在這黑暗的世界上,像皎潔的月照耀在被黑暗所吻著的大地上一樣。地球一天不破滅,他們就永遠與我們同在!
讚美吧!讚美荷馬和他的《伊麗雅》和《莪蒂舍》吧!讚美他底和他的《神曲》吧!並且讚美莎士比亞和他的《哈姆萊特》吧!讚美吧!讚美我們這裏所要講的哥德和他的《浮士德》吧!
一切偉大的藝術家都有銳敏的感覺和洞察的直覺。他們把他們所觀察到的,所感覺到的,經過了他們的個性的溶化,更受了他們內部的迫切的表現的衝動,用了某種方法表現出來的東西,就是他們的偉大的藝術品。所以任何藝術家的作品中間都是以時代為背景而以作者的個性為中心的。荷馬之於《伊麗雅》和《莪蒂舍》,他底之於《神曲》,莎士比亞之於《哈姆萊特》,哥德之於《浮士德》,當然也都是如此的了。
那末,哥德那時的背景又怎樣呢?
自十五,十六二世紀的文藝複興運動以來,人們因複古而得到一部分的解放和一部分的生活上的權利;他他們不想再進一步得到更大的解放和更多的自由,而卻以此自足,於是保守現狀之衝動也由此而生了。
這種保守性的表現,在社會上則重秩序和和平,在道德上則重形式和虛飾。所以個人的自由和欲求,必定要為了這種秩序,和平和外形而犧牲;個人的活動的本能,必定要為了這種呆板的製度而壓抑。而其在文學上的表現,則為古典的崇拜。那名聞一世的古典主義,就在這個時候,得了它的勢力了。
從古典裏得到了所謂“藝術的法則”,而推重之,而服從之,謂之古典主義。這就是說,古典主義是以一定的法則做標準而不準有個人的獨創的一種主義,是以約束天才為能事而不許自由解放的一種主義。其極也,弊端橫生,任何作品都變成沒有真情,沒有生氣而徒腐心於形式的平凡的虛偽的東西了。
人為的拘束,是終究不能永遠用來限製人們的活動的。在這種虛偽的,形式的人為法則之下,是誰也不願生活的。他人們的膽是多麼小啊!一直等到十八世紀的中葉盧騷[33]才喊出了在他們的心底所潛在著的迫切的呼聲。
“返歸自然啊!”盧騷這樣的長嘯了一聲。於是情緒的,熱情的,自由的浪漫主義的運動,就這樣的開始了。我們必得自由!我們必得平等!這種個性的,自我的權威的主張,也像風一般的向四處散布了。
這種浪漫主義在文藝上所表現的特性則為對於古典主義的反抗。拋棄一切成規,打破一切因襲,而徹頭徹尾的主張無拘無束的自由主義,這是浪漫主義者的使命。乘了奔放的熱情和空想之翼而從自己的內心中所迸裂出的東西,就是浪漫派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