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盲音樂家(1)(1 / 3)

第一節

半夜裏一個孩子在他父親——一個富有的陸思尼亞[1]的貴人——的家裏生下來了。

年青的母親閉著眼睛昏沉沉地睡在床上,他是當她的孩子響亮的哭聲傳到她的耳鼓內時,她在她的枕頭上不安寧地翻著身,她的嘴唇動著,而且在她的細巧的麵上泛出不耐煩的痛苦的表情像一個被非常的憂愁所窘迫了的孩子。看護婦把她的頭側到這貴婦的嘴唇上微微聽到幾個不清楚的字:

“為什麼——為什麼他——?”

看護婦因為懂不到這樣的疑問,將要離開她時,這孩子又哭了,他的母親的麵上又露出尖銳的痛苦,淚珠在她閉著的眼睛裏漲出來。

“為什麼——為什麼他——?”她用差不多聽不見的聲音重複。 中篇小說《盲音樂家》是俄國作家柯羅連科( BY6unpTa\的代表作。本篇是張聞天從英文版轉譯(英譯者為S.和W. Westall),時在美國加利福尼亞大學伯克萊分校勤工儉學。

年5月10日譯畢此書後張聞天寫了《科路倫科評傳》。這篇評傳隨即在1923年6月出版的《少年中國》(月刊)第4卷第4期上發表,副題標明“為《盲音樂家》的譯稿而作”。1924年2月,《盲音樂家》作為《少年中國學會叢書》之一由上海中華書局出版,《科路倫科評傳》置於卷首。

本譯文集按1928年9月該書第3版收錄,署名俄國科路倫科著,張聞天譯。《科路倫科評傳》附錄於後。科路倫科通譯柯羅連科。著說。

“嗬!你是說他為什麼哭嗎?小孩子常常哭的。這是用不到著急的。醫生說哭對於他們很有益處的。”

他是這母親不受這樣的安慰。她的孩子每哭一次,她總是震動一次並且繼續著說:

“為什麼——為什麼他哭的這樣——這樣淒慘?”

看護婦覺得這孩子的哭聲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以為她的主婦一定有些神經錯亂,所以離開了床沿去注意那個小的陌生人了。

不久貴婦不做聲了。他是眼淚時時從她的長而黑的眼睫毛裏慢慢地流到她的慘白的麵頰上,像有某種不能用言語形容的深藏的悲哀,或是黑暗的預兆刺痛著她的心似的。

她真是像那看護婦所想的神經錯亂嗎?或是她的母親的心曾經告訴她,她的小孩已經背了十字架走到世界上來——他是一個可怕的,蒙蓋他的一生的不幸的犧牲者嗎?

這孩子生出來就是一個瞎子,他是眼前沒有一個人,也許除開他的母親之外,疑心到這個事實上來。

這孩子似乎用了一種模糊的與定著的凝視望著他的前麵,這種凝視在某歲以下的嬰兒中間是普通有的。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新生的小孩的生命可以用星期來計算了。可是他的眼睛雖是變成更其分明,瞳子也可以和白色的眼球分別出來,他的顧盼之間總有些地方和其他小孩子不同的。他從沒有旋轉他的頭去追隨那帶著小鳥的叫聲與窗前小樹的搖曳聲而射進室內的光線。

母親,這時身體已經複原了,看了她孩子麵上奇怪的表情大吃一驚。他的麵上常常這樣呆板並且嚴肅,毫沒有半點孩子的意味。

她在他的周圍盤旋著像一隻受驚了的小鳥,凡到她的育兒室裏來拜望她的人,她總這樣的問著他:

“你知道嗎?啊,告訴我,他為什麼像這樣?這樣奇怪!”“像什麼?”人家總是這樣回答。“他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他和其他的小孩子沒有兩樣。”

“他是你不看見他用他的小手觸摸著一切東西而驚異著嗎?”

“因為這孩子現在還不能把他的手的動作和他的眼睛的印象連合起來的緣故。”醫生這樣解釋給她聽。她對他這樣地問已經是第二十次了。

“他是他的眼睛為什麼這樣固定著?似乎——我的上帝!他是——他是一個瞎子!”自從這個可怕的疑慮在母親的心裏生了根蒂之後,她就不受人家的安慰了。

醫生把這孩子抱在他的手裏很敏捷地走到亮光下,然後很注意地看著他的眼睛。起初他似乎有些疑心,後來又咿唔了一些沒有意義的話,走了。第二天他又來,隨身帶了他的檢眼鏡。他拿一支蠟燭在孩子的眼前移動著;然後用他的檢眼鏡把孩子的眼睛看了幾次。他愈是看,他的麵愈是變成莊嚴。

“馬丹[2),”他轉向孩子的母親說,並且他的聲音中間似乎帶著很深的同情,“馬丹,不幸你竟沒有猜差。你的孩子是一個瞎子,而且我恐怕——我很不願說——沒有醫救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