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佛魔一念間(2)(1 / 3)

與這一原則相聯係,佛理中至少還有三點值得人們注意:一是“菩提大願”,即佛決意普度眾生,眾生不成佛我誓不成佛。二是“方便多門”,即從佛者並不一定要出家,隨處皆可證佛,甚至當官行商也無掛礙。三是“曆劫修行”,即佛法為世間法,大乘的修習恰恰是不可離開事功和實踐,因此治世禦侮和濟亂扶危皆為菩薩之所有事和應有義。

這樣所說的禪,當然就不是古刹孤僧的形象了,倒有點像活躍凡間的革命義士和公益事業模範,表現出英風勃發熱情洋溢自由活潑的生命狀態。當然,禪門隻是立了這樣一個大致路標,曆來少有人對這一方麵作充分的展開和推進,禪學也就終究吸納不了多少政治學、經濟學、軍事學及自然科學,終究保持著更多的山林氣味,使積極進取這一條較難坐實。人們可以禪修身,但不容易以禪治世。尤其是碰上末世亂世,“無念”之體不管怎麼奧妙也總是讓人感覺不夠用,或不合用。新文化運動中左翼的魯迅,右翼的胡適,都對佛沒有太多好感,終於棄之而去,便是自然結局。在多艱多難的複雜人世,禪者假如在富貴榮華麵前“無念”,誠然難得和可愛。但如果“無”得什麼也不幹,就成了專吃救濟專吃施舍的寄生蟲,沒什麼可心安理得的。蟲害為烈時甚至還少不了要唐武宗那樣的人,來一個強製勞改運動,以恢複基本的經濟結構平衡。在另一方麵,壓迫者、侵略者、欺詐者誤用“無念”,也可能是對人間疾苦一律裝聾或袖手,以此為所謂超脫,其實是冷酷有疑,怯懦有疑,麻木有疑,失了真性情,與佛門最根本的悲懷和宏願背道而馳。

這是邪術的新款,是另一種走火入魔。

佛魔隻在一念,一不小心就弄巧成拙。就大體而言,密宗更多體現了佛與道“用”的結合,習密容易失於“用”,執迷神秘之術;禪宗則更多體現了佛與道“體”的結合,習禪容易失於“體”,誤用超脫之道。人們行舟遠航,當以出世之虛心做人世之實事,提防心路上的暗礁和險灘。

二十世紀的二十年代,具有革命意義的量於論,發現對物質的微觀還原已到盡頭,亞原子層的粒子根本不能呈現運動規律,忽這忽那,忽生忽滅,如同佛法說的“亦有亦無”。它剛才還是硬邦邦的實在,頃刻之間就消失質量,沒有位置,分身無數,成了“無”的幽靈。它是“有”的粒子又是“無”的波,可以分別觀測到,但不能同時觀測到。它到底是什麼,取決於人們的觀測手段,取決於人們要看什麼和怎樣去看。

不難看出,這些說法與佛家論“心”(包括道家論“氣”)幾乎不謀而合。人們沒有理由不把它看成是一份遲到的檢驗報告,以證實東土經藏上千年前的遠見。

佛學是精神學。精神的別名還有真如、元陽、靈魂、良知、心等等。精神是使人的肌骨血肉得以組織而且能夠“活”起來的某種東西,也是人最可以區別於動物的某種東西——所謂人是萬物之靈長。但多少年來,人們很難把精神說清楚。從佛者大多把精神看成是一種物質,至少是一種人們暫時還難以描述清楚的物質。如談阿賴耶識時用“流轉”、“識浪”等詞,似乎在描述水態或氣態。這種看法得到了大量氣功現象的呼應。在很多練功者那裏,意念就是氣,意到氣到,可以明明白白在身體上表現出來,有氣脈,有經絡,有溫度和力度。之所以不能用X光或電子顯微鏡捕捉到它,是因為它可能存在於更高維度的世界裏而已。也許隻要從量子論再往前走一步,人們就可以完全把握精神規律,像煎雞蛋一樣控製人心了。在這一點上,很多唯物主義者是他們的同誌。恩格斯就曾堅信,意識最終是可以用物理和化學方法證明為物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