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 天池(3)(3 / 3)

秦嶺深山的人,一色的陝南腔調,生活習俗與關中道人有著許多差異,紅白喜事,方圓幾十裏的人都會到場,並一住幾天。有一年冬裏,鄰山的一位年輕人結婚,我自然的被邀請了去,因為,我算得上是一個識文家。娶嫁那日,講的是媳婦從娘家到婆家腳不挨地,所以,接親時,專門去了幾個年輕小夥,把個小媳婦一直背到了男方家,那怕是坡陡路滑。隨行嫁妝,兩個紅木箱子,外加一個臉盆架子,後麵跟著一長溜送女的人,好生氣派。到了婆家,鞭炮聲響,娘婆兩家相見,媳婦入洞房。晏前,是我主持了結婚儀式。山裏人,酒席桌上能喝善劃,把一個山裏人家的婚禮搞得熱熱鬧鬧。

我居住的鄰家,有個女老者,她常常關心我,並讓我喝他煮的大豆糝子。忽一日,老人哮喘病複發,晚上兩點下了世,他老伴叫來了我,商量如何辦理他老婆的後事。當時,我沒有絲毫的膽怯之意,而是生發了無端的悲傷,因為,我與她終究相處了好長一段時間,所到之日,幾乎天天見麵,她這一去,我著實心裏不是滋味。這也是我在山區工作時遇到的第一個並且是很熟悉的人過了世。第二天,他家陸續的來了一些人,分頭做事,並斷斷續續唱孝歌祭祀,於第四天,安埋在了臨近的山地裏。事後,我每每從她家門口經過,總覺得她還活著,而且與從前的她一樣,總要打個招呼。顯然,在安葬她的地方,有不少先於她的人包括她在內是永遠地留在了那塊不毛之地了,他們的墳塋地是紅褐色的,多數已被雜草和藤蔓覆蓋,他們真正的融入了大山裏。

也就在這塊墳塋地的上邊,有一座用石頭砌成的墓堆,沒有圍牆,其邊生長著碗口粗的幾顆柏樹。這是一位叫不上姓名的紅軍戰士的墳頭。這位戰士是一九三五年跟隨李先念部隊在此經過準備去陝北時,被地方惡霸殺害的,他的英靈將同長在他墳塋旁的柏樹一樣四季長青,他的精神將千秋永昭。

注視著那片紅褐色的墳塋地,瞻仰著紅軍戰士那永世長存的英靈,我忽然間對他們產生了一種從來沒有過的崇敬和慰籍,因為,是他們最早來到大山深處,開墾了一方棲身之地,是他們一代又一代的把山的文化傳播,是他們守護著這一方大山,而使得山林更加美麗,富有生機。

一日,我的母校來了一位老師,他向我介紹了全國大中專學校恢複統一招考製度的消息,我聽後非常高興,心裏在想,有深造的機會了,但又一想,自己能搭上這趟車嗎?憑實力,沒有把握,還得努力鑽研一翻。於是,我求這位老師搞了一套複習資料。

教學之餘,我沒有讓空閑時間白白的過去,就在那個簡陋的沒法形容的住房裏,在那茂密的樹林裏,我通讀了高中階段的全部課程,複習了初中階段學過的內容,為參加考試奠定了基礎。

當接到入學錄取通知書後,我並沒有因此而過度的興奮,因為,在我的全部神經機能裏,似乎平原已經淡漠,大山成了離不開、不想離的依靠和精神寄托。比如,象公社書記那慈母般的厚愛,被稱為梁克思的“老三屆”,和藹可親的鄰居老太太,老家是平原桑園堡的人、熱情好客的山中漢,無不牽動著我的心。那時,山的艱險化作了山的奇、山的幽、山的秀,把山的貧窮化作了山裏人的那種特有的生機,把山的落後化作了山的希望和未來。

在以後的日子裏,我特別的喜歡山,並盡可能的尋找機會去爬山,包括許多名山,當然,大山成了我心目中不可缺少的、永遠的思念。

二00四年十一月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