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0章 不死的裴多菲(1 / 2)

“裴多菲,我為你來。你在那裏?請快告訴我!”

其實,裴多菲並不難找。他就站立在多瑙河左岸,伊麗沙白橋邊的那一片綠茵茵的草坪上。到布達佩斯的第一天,我就見到了他。裴多菲還是那麼年輕,還是那麼瀟灑。他站在高高的方形的石座上,右手舉向天空,左手拿著詩稿,卷曲的頭發下一張激憤的臉,他張著嘴,在大聲朗誦。他頭頂的藍天上有白雲飛過。這是一座青銅的雕像,那碑座上鐫刻著金色的字母“BETOFI”。這座雕像和草坪組成了這座城市最偉大的“3月15日廣場”。那廣場上閑散著自由的人群,回響著孩子的笑聲。

那是1848年風雲激蕩的春天,歐洲資產階級民主革命也在匈牙利引發了反抗奧地利統治、反對農奴製,爭取民族獨立的革命運動。這場史無前例的革命運動的領導者,就是年輕的詩人裴多菲·山道爾。他在佩斯組織了進步的知識分子團體,經常在內城的一家咖啡館討論革命問題。3月15日,在他們的組織下數以千計的市民走上街頭,反對奧地利哈布斯堡王朝的封建統治,示威群眾集合在民族博物館廣場--就是現在的“3月15日廣場”。裴多菲站在一個高台上激情朗讀他連夜寫出的《民族之歌》--

“起來,匈牙利人,祖國正在召喚!

是時候了,現在幹,還不算太晚!

願意作自由人呢,還是作奴隸?

你們自己選擇吧,就是這個問題!

向匈牙利人的上帝宣誓,

我們宣誓,

我們不再繼續作奴隸!”

裴多菲的詩句,如號角如戰鼓,激勵著市民們冒雨遊行。那一天,整個佩斯城人都在傳看著印著《民族之歌》的傳單,更多的人走上了街頭。遊行群眾冒著如注的大雨,走向市政府,逼迫市長在他們的政治改革綱領“十二條”上簽字並派代表向總督提出民主要求。在這種情況下奧地利皇帝被迫接受匈牙利人民提的條件,準許匈牙利獨立。匈牙利的民主革命取得初步成果。

這時整個匈牙利,整個歐洲都對裴多菲這位年輕的詩人刮目相看了。他1823年1月1日出生在遠離布達佩斯的小鎮基什克勒什。本來我們提出了訪問裴多菲故居的計劃,可是因為路途遠、日程緊,隻好放棄了。新華社駐匈記者介紹,裴多菲的故居是一座舊式的農家院落,一間蘆葦覆蓋的草屋,院後一口木架的老井。他的父親是村裏的屠戶,母親是農夫。少年的裴多菲愛讀書,但學習成績並不好,父母艱難度日,勉強供他讀完中學。為了生計,他當過兵,還當過流浪藝人。他乘驛車和雪橇浪跡全國,他經常夜宿小酒店、小客棧、軍營和偏僻的農舍,他熟悉了下層勞苦大眾的悲慘生活,這為他後來的詩歌創作打下了堅實的生活基礎。他從15歲開始寫詩,1842年在刊物上發表了處女作《酒徒》,它取材於流浪的路上聽來的民歌--“美麗的少婦呀!酸的酒……甜的吻……/我的兩腿打戰,而且永遠不停;/老板娘,親愛的,快點擁抱我吧,/你不要等待,難道讓我昏迷倒下?”--從此之後,裴多菲一發而不可收,創作了大量為人民喜愛的詩歌。1844年他在佩斯的一家文學刊物當上了助理編輯,很快成為了聞名遐爾的大詩人。他一生寫了849首詩。德國詩人海涅十分看重裴多菲,他曾經說過:“在這個充滿病態和深思熟慮的社會中間,這樣出乎意外的健康和單純,致使我在德國找不到一個人與他並列;我自己隻有少許這樣的自然聲籟,這個農家子弟富有自然的聲籟,有如一隻夜鶯。”在中國是魯迅先生第一個認識裴多菲、向中國介紹他的。1925年魯迅親自翻譯了裴多菲的五首詩,讓中國知道了這位匈牙利的愛國抒情詩人。而革命詩人殷夫(白莽)用中國五言詩的格律翻譯了他的《自由與愛情》(“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二者皆可拋!”這首詩後來被魯迅在雜文中引用,而被更多的青年接受,五十多年來為全中國人傳誦,成為經常被引用的人生格言。如果直譯,這首詩為:“自由和愛情!/我都為之傾心。/為了愛情,/我寧願犧牲生命。/為了自由,我寧願犧牲愛情。”我以為就是這樣譯,也不失為一首好詩。殷夫是裴多菲的知音。因為他們都是為人民獻身的革命詩人。魯迅讚譽這位1931年2月犧牲的“左聯五烈士”之一的詩“是對先驅者愛的大纛,也是對摧殘者憎的豐碑”。他的《別了,哥哥》也為許多中國人熟知。

我再次拜訪裴多菲是在離開布達佩斯的前一天,我參觀了離“3月15日廣場”不遠的裴多菲文學博物館。那是一座並不高大的老樓,身處繁華的商業區卻顯得格外的冷清。在二樓的展廳裏我看到了那發黃的詩稿,那上寫滿詩人對祖國、對人民的愛戀;我還看到了他美麗的妻子森德萊·尤麗亞的照片和她穿過的桔黃色條紋的連衣裙,裴多菲在和她生活的三年中為她寫了120多首愛情詩;我還看到了那個隨著裴多菲到處流浪的帆布箱,那裏曾裝過他最愛讀的書和每天都在增加的詩稿;我也看到了裴多菲穿過的那件還掛滿硝煙的戰袍和那把已鏽跡斑駁的戰刀,還有那份已字跡摸糊的戰場死亡證明書,那上證實裴多菲1849年7月31日在西格什瓦爾的戰役中陣亡,犧牲時年僅二十六歲零七個月……眼前的這一切讓我的心情十分沉重,敬重和痛惜一起湧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