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卷而思,心潮難平,我和詩人陸偉然和評論家彭放提出同樣的問題:為什麼玲君到了延安以後就不再寫詩了?為什麼把自己的詩名隱藏的那樣深?白汝瑗的侄子、就是在英國發現他的詩集的白以龍(現為中國科學院院士)在悼念叔父時寫了這樣一句詩:“天殷動地飛琴韻,國難驅才棄詩文。”白汝瑗的女兒以眾在回憶文章中說:“理想與現實的矛盾,使他迷惘、困惑,尤其民族危機日益加重,促使他放棄了優雅舒適的生活,離開親人,迎著硝煙中的炮火,走上了尋求真理,實踐於社會的坎途,由子夜中的尋夢人,變成了革命的實踐者。”白汝瑗自己寫給老同學、北大教授郭心暉的信中說:“因為你是詩人,所以你對我的詩的看法,我是尊重的,你對我的詩的欣賞,我是高興的。我認為自己詩集的主題思想是:對當時黑暗環境的抗拒和對未來理想幸福的憧憬。詩中表達的抗拒是消極無力的,所追求的理想是迷惘和不明確的。詩集正好出版於一個舊時期的終結和一個新時期的開始,也是自己新生活的開始。這就是以後我寫不出那樣的詩和現在我還珍視它的緣由。”也許,我們可以這樣理解,白汝瑗是把一個追求光明的浪漫青年的詩情,化作了投身大革命投身大時代的革命激情。國難當頭讓他放棄詩文,在他看來民族的解放國家的獨立那是一篇更重要的詩篇,他隻能忘我地為此投入所有情感。這樣看來,白汝瑗作為一位有遠大抱負的革命者,放棄了自己的詩但並沒有放下手中的筆,他用另一種方式實現了自己的人生價值,實現了自己的理想。
也許,我們還可以從社會的人文環境來思考一個詩人“夭折”的原因。我從一位老報人的回憶文章中看到,作為總編輯的白汝瑗經常上夜班,有時為了一篇一版頭條電稿的標題,改了又改,推敲兩個多小時。在那樣緊張的政治氣氛中,誰還有詩意!白汝瑗的女兒以群在回憶中說:“1972年初,父親剛剛恢複工作擔任黑龍江大學黨委書記,又成了‘反複辟’的重點對象,在校園內隨處都是父親的大字報,麵對圍攻的聲浪,一夜之間,父親脫落了三顆牙齒,第二天還照常工作。在最困難的日子裏,家中時常回蕩著父親的琴聲--《我的祖國》。”麵對殘酷的政治風雲,白汝瑗喧泄自己憤懣和憂鬱的隻有琴聲(他的小提琴拉得很棒),沒有詩意!此情此景讓人想起魯迅的詩句:“吟罷低眉無寫處,月光如水照緇衣。”其實在極左路線橫行的年代,別說玲君無詩可寫,就是那些職業作家和詩人,又能寫出什麼傳世之作呢!作為黨的意識形態戰線的領導者,他經曆過多次政治運動中的文化批判,如對電影《武訓傳》的批判、對“胡風集團”的批判、對“小說反黨”的批判……他的“不寫”,也許是無奈的選擇和規避風險。
“玲君--白汝瑗”,是個不難解的迷。
在寫這篇文章時,黑龍江日報的同仁還沉浸在六十年慶典的喜悅中。我們以白汝瑗曾統領過我們而自豪。在我的心中他是一位優秀的報人,也是一位永恒的詩人。
2005年12月
(《玲君詩集》由黑龍江人民出版社出版責任編輯龔江紅、吳英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