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茫然北上(二)(1 / 2)

第二天早上,還不到七點鍾,田鬆就起床了,這是他上“家裏蹲”大學半年來起得最早的一次了。其實田鬆不起床也不行了,他住的這個宿舍裏,除了一個兄弟一夜未歸外,其他四個在六點多就起了,有的說去洗漱,有的說懶得洗,出去買個泡泡糖嚼嚼算了(那時口香糖還不流行)。

“哥!”田鬆剛穿好衣服,準備去上廁所,就見弟弟田楊急匆匆地走進來。

“哦,小楊,你先坐一下,我去方便一下。”田鬆邊說邊往外邊小步地走,他想跑來著,可是不敢,昨天晚上喝了大半暖壺水,感覺膀胱要爆炸了。

“別去!哥,今天第一個就是抽血,第二個是留小便,所以好多人都憋著呢,我也是!”

“那也不能讓尿憋死啊,不行,我受不了了!”

“再憋會兒,哥,我們那個宿舍昨晚每人都喝了一暖壺呢,到現在也沒人去廁所。”

“這不要人命嗎,哪是體檢呐。”

“再憋一會兒,到八點就開始體檢了。”

“啊?……”

好不容易熬到八點,田鬆感覺自己好像要虛脫了,渾身一會兒燥熱無比,一會兒又仿佛身處冰窖,真是冰火兩重天哪。

他看看田楊,那表情也是相當豐富,一會兒愁眉苦臉,怕是尿在衝關了,一會兒又放鬆下來,恐怕是被他自己憋回去了。

再看看其他人,發現昨天晚上徹夜不歸的那個兄弟也回來了,隻是田鬆一直處在煎熬當中,他進來的時候沒注意,除了他以外,其他人的表情真是五光十色啊,有的一張臉憋得通紅,隱隱地能看到汗漬,有的臉色像青麵獸,嘴唇青紫,像聊齋裏的女鬼。

“各個房間的人都出來了,快到體檢處去參加體檢,實在憋不住的,先到廁所前取杯子,留完尿再抽……”一位武裝部的幹部在走廊裏大聲叫道,隻是他剛說了兩句話,就有人向外衝了,很快,後麵的話就淹沒在嘈雜聲和腳步聲裏。

幾乎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的人都向廁所殺去,好像跟廁所有仇似的。

“幫我拿個杯!”

“別撞我!”

“哎呀,灑了!”

廁所裏外現在是亂成了一團麻,昨天晚上就餐時好不容易培養出來的一點兒紀律,到這時又蕩然無存了。

也有武裝部的幹部在****杯的桌子旁維持秩序,但這時他已無法看見桌子了,甚至連廁所門都看不見了,而他被擠得離廁所門口至少有七八米開外了。

他大聲喊著,但沒人能聽清他在喊什麼,生理能量的爆發,在這一刻,體現出了它翻天覆地的強大力量,沒有誰能阻止。

“呼——,真舒服!”田鬆一臉輕鬆的從廁所旁的角落裏端著尿杯出來了。

“小楊,快點!”

“哎!馬上好!”田楊還沒完呢,看來他真的憋得不輕。

而這時,隻見這個十來平方米的廁所及其四周兩三米範圍內,竟然起了一層白霧,在這個陰陰的冬日裏特別的明顯,並且,廁所裏還在不斷向外冒著熱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是個正在營業的澡堂呢。

“不好,小楊,快走!這兒味道太重!”一身輕鬆後的田鬆各個器官很快恢複了正常,馬上就聞到了一股刺鼻的騷臭味兒。

“哦,哥,我們走!”田楊跟著田鬆一起走進了去尿檢處的味道大軍。至於那個維護秩序的武裝部幹部,現在已經不知道跑到什麼地方去了,也不知道是被嚇著了還是被熏走的。

這些解決完個人問題的青年們一個個滿麵春風,邊走邊說笑,好像去相親一樣。

“哎!你看著點,別灑我身上!”有人突然驚叫道。

“你的這麼多啊,真行!嘻嘻嘻……”

“離我遠點兒,熏死人了!”在用毛筆在紅紙上寫的尿檢處門前,已經站了好多人了,不過比起剛才到廁所去的瘋狂,現在的秩序無疑要好了許多。

恐怕是因為個個手上都拿著“易爆品”吧,所以大家都自覺的拉開了距離,也沒有人擠,邊聊天邊在那兒等著。

“哥!爸媽都來了,現在在外麵的街道上。”

“什麼時候來的?!”田鬆心裏一動。

“其實昨天就來了,昨天下午我還出去見他們了,他們說不要讓你知道,省得你體檢分心。”

田鬆心裏很矛盾,對於父母,他打心底裏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愧疚。

母親省吃儉用跟葛朗台有得一拚,每天都在用青春和汗水同家裏的那點田地爭奪,總希望多刨出幾個大子兒來貼補家用;父親騎著輛十來年的老“永久”牌自行車每天早出晚歸去廠裏上班,工資少得還趕不上個補鞋的。

但他們對於自己讀書,還是比較慷慨的,除了吃穿稍有不及外,有關學習的東西那是一點兒也不吝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