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路上的一個陰涼處,把瓜拌開吃了。瓜很甜,可我心裏卻有些怕。看瓜人雖然沒有責備我,但我知道自己做了錯事,心裏總是七上八下的。
過了兩天,父親終於知道了這件事。
那一天,父親一回到家裏便大聲喊我,臉色很嚇人。他右手拎著皮帶,左手將我按倒在地下,用皮帶狠狠地抽我屁股,一邊大聲斥責:“誰教你編謊哄人的?是不是跑到瓜地裏去偷瓜讓人抓住的?啊一一”我拚命掙紮,哭喊著說我沒有偷,是人家給的。
母親和哥嫂們被父親的陣勢嚇壞了,又怕打傷了我,全都上來勸父親不要氣壞了身體。父親看著噙滿淚花的母親,總算住了手。他對母親大聲說:“都是讓你慣的,這麼小就學著說謊,將來能有啥出息!”
我的屁股被父親打得又紅又腫,疼了好幾天。我這輩子始終沒有學會說假話,我不知道是天性呢,還是父親那一頓皮帶抽打的結果?
父親一生就打過我這一次,他很生氣,手也下得重。我一點也沒恨父親。雖然隻有六歲,但我巳能明白父親要我們兄弟做正直的人。還沒上學的小兒子竟然說了謊話,還有去人家瓜地裏偷瓜的嫌疑,他能不生氣嗎?
因為是唯一一次挨父親打,又是用皮帶打的,所以父親的皮帶便留在了我的記憶裏。我從沒對老人有過絲毫的怨恨,而且一生都將父親的正直當作自己做人的榜樣。因為在父親的嚴厲後麵,我總能感覺到一種真正的父愛。但無論如何,我對父親總有一種懼怕心理。在蘭州上中學的六年中,一直跟父親生活在一起,卻很少敢跟父親談心。直到高中畢業後,才逐漸地或麵對麵或在信件裏跟父親直言自己的見解和看法了。
我便想,這是不是可以看做是父親對子女教育過於嚴厲的一種負麵影響呢?
2004年7月27日
初上學堂
一九四八年秋季,我和大侄子一起上了靖遠師範附屬小學。我六周歲,上一年級。侄子四周歲,上預備班相當於現在的學前班。
侄子年齡太小,他又軟弱,常常被同學欺負。他便哭著來找我:“爸爸(方言,指小叔父),他打我!”侄子指著站在遠處朝這邊看的一位學生一比侄子稍大一點,也是他們預備班的。我狠狠地瞪一眼那個學生,他便把頭轉了過去。我讓侄子擦幹眼淚,不許再哭:“都是學生了,還哭鼻子,羞不羞!”侄子最聽我的,最多再抽嘻幾聲,也就不哭了。有時候我也領著侄子攆過去,跟欺負侄子的學生講道理,申斥他若再欺負蘇雲霞(侄子的學名),我便去稟他們老師。
稟老師就是向老師報告。我一生就稟過一次人,是我上學不久的事情。
我在一年級也算小的,那時的同一班學生年齡相差比較大,我們班最小的五周歲,隻有個別同學,六周歲的一小部分,最多的是七周歲和八周歲的,還有九歲甚至十歲十幾歲的大同學呢!雖然年齡小但很少有人欺負我。隻有一次,一位張姓的同班大同學,下午大掃除的時候,他不好好掃院,走過來逗我玩,有欺負我的話語,我便跟他吵起來,他動手打了我一下,我氣極了便稟了老師。老師當即把他喊進辦公室,沒問青紅皂白,就狠狠地用腳踢張同學的腿和屁股,喝問道:“還欺負同學嗎?”張同學用雙手抱住腿在地上亂跳,他的褲子也被老師踢破了,連聲說:“不敢了!不敢了!”我被嚇壞了,沒想到稟老師的結果這樣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