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觀音堂巷(4)(2 / 2)

鄭老師是個左撇子,他上課時,二話不說,左手挾一支粉筆,跛著的腳踮起來,右胳膊直直地向後垂下。在黑板上用單線條從額頭開始,很快勾畫出一個胖乎乎的小孩形象來,一下子便把我們給吸引住了。

“畫得真像!”同學們忍不住叫出了聲。對鄭老師不照任何樣子,當堂在黑板上畫出範畫的能力很佩服。鄭老師也因此而受到同學們的尊重。我後來給學生上美術課也喜歡堂上邊示範邊講解。這跟鄭老師小時候給我們上圖畫課的影響是有關係的。

一九六二年我回到家鄉時,鄭老師在縣文化館當美工。當時文化館在西街敷文巷口的一個院子裏,門口有塊大黑板報。好幾次碰見鄭老師在大門口出黑板報,便讓我想起了他給我們上圖畫時的樣子來。

五年級時,圖畫課改由田老師上了。田老師不大畫人物,主要教我們畫些靜物和圖案。田老師常說:“我畫的都是些破盆盆爛罐罐。”聲氣帶點鼻音,很渾厚。

我留級後,田老師當了我們的班主任,語文課也由他上。

田老師是一位非常優秀的班主任,他總是能根據學生的特點因人施教。同學高有弟有才氣,但很調皮,而且在一些頑皮生中很有號召力。田老師便讓高有弟和我一起擔任少先隊大隊副,充分發揮他的組織能力。記得六年級時,畫得好的三位同學除了高有弟和我外,還有仇文新。我們三人各有特點,辦牆報時經常在—起合作。

對於我的教育,田老師主要是采取正麵鼓勵,多次給了我展示能的機會,幫助我樹立自信心。

縣上要附小選一名少先隊代表,在國慶節慶祝大會上講話,田老師推薦了我。稿子是田老師寫的,我隻不過事先背熟,反複練習,然後鼓足勇氣,在萬人大會上大著膽子背誦了一遍而已。然而這無疑是對我的一次肯定和激勵。

六年級時,同學喬蘭英年齡大,人了共青團,不再擔任少先隊大隊長。於是我又被推選為大隊長,並多次充當重要會議的獻花少年。

當然,田老師也曾針對我學習不太踏實的毛病,進行過很多次教育。田老師最善於啟發引導。記得有一次,我們幾個人在自習堂上鬧,田老師發現後把我們叫到他的辦公室裏,給我們講紀昌學射的故事。說是為了練眼睛,那紀昌將一銅錢掛在樹上,他每天躺在樹下不眨眼地看,那錢越看越大,最後在紀昌的眼裏銅錢變得大如磨盤。開弓時箭便會輕而易舉地射穿銅錢中間的孔了。通過這個故事,田老師讓我們懂得了學習要勤學苦練。毫無疑問,我留級後的迅速轉變,是與田老師的教誨和愛護分不開的。田老師名種玉,在我的心裏,他是我小學時期的恩師。

田老師後來一直在靖遠師範工作。先在教導處,以後又任美術書法課教師。一九七六年秋季我也調進師範教美術,昔日的師生又成了同事。

我進師範以後,學校裏的美術老師逐漸增加。老師多了,學校給田老師慢慢地減了課程,便隻上書法課了。靖遠師範畢業的學生,字寫得普遍好,田老師的功德是有口皆碑的。

田老師不但嚴格要求和認真批改學生的寫字作業,他自己也一直堅持臨帖,不斷提高自己的書法水平。他臨帖既不用毛邊紙也不用大量的廢報紙,而是將一些被墨汁塗寫得黑黑的舊報紙做字盤,用毛筆蘸著水在上邊寫,交替換用字盤,便不會因過濕而爛掉。

終於,田老師練出了一手純正的小篆書法。他有時也畫幾筆花卉博古,十分古雅。

田老師更多的心思和精力仍然用在美術教育上。他在認真負責搞好師範教學任務的同時,還擔任了中國書畫函授大學白銀分校靖遠教學點的負責人。因我曾被聘為國畫輔導教師,所以對田老師無微不至地關心學員,勤勤懇懇搞好函大教學點工作是感受很深的。

這個階段,縣上成立了美協,田老師以他的資曆、人品和藝德被推選為主席。我和另外幾位擔任副主席。在開展活動中,田老師既認真負責,又常常把我們幾位學生輩的往前推。他一輩子都做著教誨和扶持後學的工作。

前不久,縣上另一位老畫家的夫人逝世,我去吊唁。順便去看望田老師,並給老師贈送了我新出的畫集。八十多歲的田老師精神矍鑠,案頭上依然是字帖,還有黑黑的一遝做字盤的廢報紙。我為老師的做藝精神所感動,他卻淡淡地說:“老了,這也是個幹頭嘛。”

2004年中秋將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