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二中學子(4)(1 / 3)

有一次,學校裏要搞模型展覽,我用馬糞紙做了一個照相機。我們家套間裏的電燈沒燈罩,我用做照相機剩下的一塊馬糞紙做了個罩子。就在我踩著板凳卸下燈泡裝紙燈罩的一刹那,突然觸了電。當時感覺被人猛推一下,重重地摔在了床上,渾身一陣醉麻酸軟,心裏害怕極了。母親見狀也嚇壞了。父親聽到後跑過來安慰我,同時告誡我不要隨便擺弄電器。事後有人告訴我,過過電雖然殺死了些好細胞,但也同時滅了些有病的細胞,對身體有一定好處。這樣一說,我倒是因禍得福了。但不管咋說,從此以後我再也不敢輕易玩電器。家裏實在需要換個保險絲或接半截電線,甚至換個燈泡,我也總是先關了電源再弄。無疑是個膽小鬼朝被蛇咬,終生怕草繩了。

住在政協大院裏的家屬不多,小孩裏我是最大的。周秘書長的兒子上小學中年級,比我小多了,其他幾個跟他差不多大的,還有更小的都聽他的,常跟在他的屁股轉。他感到玩起來沒勁,便來找我一起玩。他很調皮,也很聰明。我們一起用廢罐頭筒和打上蠟的線繩子做電話;給一大堆廢電池灌上鹽水,串聯起來接上大號的手電燈泡,在大禮堂東邊堆放雜物的棚子裏開啟我們自己的燈光……他把我當大哥哥和好朋友對待,玩起來聽我的。我這個初中生實際上是政協大院裏一夥小學生的娃娃頭。一次他跟我說:“我爸爸是首長,你爸也是首長。”我說:

“你爸是首長,我爸不是。”他堅持說:“你爸是委員,委員也是首長嘛。”他的話讓我想起了小說上解放軍裏的政治委員。雖然我心裏明白,對父親他們這些民革成員,用首長是不合適的。但當時的我也是無法說得明白的。

無論如何,那時候的政協大院裏,人與人之間的氣氛非常和諧融洽。我和母親也作為父親的家屬,出席過政協禮堂裏舉辦的各民主黨派新年文藝聯歡晚會。記得最清楚的是兩位回族政協委員登台即興唱花兒,在“阿哥”“阿妹”的對唱中飽含了對社會主義新生活的讚揚。

元宵節期間,政協禮堂裏舉辦了許多遊藝活動,印象最深的是燈謎晚會。我在幫工作人員貼謎條時,便將自己會的一些謎語的位置記在心裏。晚上活動開始時,我和幾個小夥伴搶先進了禮堂,我將猜中的謎條撕下來讓他們幾個跑著兌獎。那天晚上我們得了不少獎,除了一般的糖果鉛筆之類外,還有不少元宵條子。第二天,我們拿著條子,到指定的張掖路一家元宵店裏美美地吃了一頓,吃不了的,要上生元宵提回了家。那是我在蘭州過得最快樂的一個大年了。

過年時,四哥宰西由西安回到蘭州,在父親辦公室的書架上翻書時,發現了一個沒用過的新筆記本一一硬皮的,很精致。四哥非常喜歡,返校時父親不在,他跟母親說了聲便帶走了。

一九五七年春天,一個深夜裏父親突然發病,情況很不好。一大早就被派車送往省人民醫院。確診為急性胸膜炎,住進了高幹病房,得到了很好的治療。住院期間我和母親曾去醫院探望過好幾次。上級領導對父親很關心,出院後,又安排他住進東郊的幹部休養所,一邊繼續治療,一邊靜心調養。

不久,反右鬥爭開始了。政協大院以及民盟、民革的兩個院子裏的大、小字報,漫畫、標語越貼越多,大院裏曾經一度有過的和諧氣氛,早已被大會小會的斥責質問和口號聲滌蕩得無影無蹤了。

後來,父親從幹休所回來了,他帶病參加了運動。有一天開完會回到家裏,他問母親和我:誰動過他的書架?我們都說沒有。父親說,那怎麼少了個筆記本?母親忽然想起四哥拿走一個新本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