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回到故鄉(2)(3 / 3)

南川一行,我們合作得非常好。除了在段家莊口子,為一位美髯老者畫了一幅像外,一路上我便跟著見哥油櫃畫枋兒。

先是在黑城子一家幹活。那家的院子很大,北邊一溜房子蓋得很整齊,和村裏大多數人家用土坯箍起來的土窯屋相比,顯然日子過得比較好。南川人每天吃四頓飯,天一亮上地前是早幹糧,九點多吃早飯,下午三四點吃晌午,天黑時再吃一頓晚飯。

這家人的飯食很可口,不比城裏人差。雙哥告訴我,黑城子是靖遠出廚子的地方。長期以雜糧為主的半饑半飽日子,讓我的飯量大增。一天,他們家來了個親戚,晌午飯吃酸湯長麵,我居然吃了五碗,自己都有些吃驚。那親戚竟一口氣吃了八碗。和他相比,我還是小巫見大巫了。

靖遠最有名的民間畫師叫魏德成,是陝西馬華的徒弟。馬華能繪衣冠像,是遠近聞名的民間畫師。當年馬華來靖遠時,帶過幾個徒弟,魏德成是師父最得意的。

黑城子是魏德城的老家,當時他常住東灣,但黑城子也有一個後人。據說他有時也來老莊子住。聽見哥說後人家裏有他的畫稿,引起了我的興趣。W哥帶我來到村北頭的魏家,看上去他們很熟悉。說明來意後,主人把我們帶進一間土窯屋。從一個木箱裏找出來一遝畫稿,其中主要是一些古裝線描人物和圖案。白描線條勻稱流暢,很有功力,人物造型也很好。原初隻是從齊白石先生的經曆知道民間畫師也能成大器,卻沒想到本鄉的民間畫師裏也有水平高的。可惜我一直沒有同魏老畫師謀麵,未能對他進一步地了解和學習。

在黑城子幹了將近十天活後,我們又去了會寧的黑虎岔。

吃過早飯便動身,到紅堡子時已經大後晌了。在臀哥熟悉的一家子休息了一下,喝著罐罐茶吃幹糧子。很小的一種沙罐罐,半罐子茶葉,每次煮一大口茶,苦如中藥。W哥說,喝點釅茶走路有精神。給我們煮時下的茶葉已經少了許多。那家老漢喝的茶水,要熬半天,倒進茶盅時看上去有點黏糊狀。即使少放了茶葉,我還是等呢哥熬過幾罐子後,才敢享用,茶水仍然是苦的。

過了紅堡子,我們離開向南的公路,進了一條向東的山溝,順著沙河往裏行。我的腳早巳走痛了,步子越來越緩慢。天快黑時,見哥總是告訴我不遠了,可過了好幾個村莊都不是。

當我們終於來到黑虎岔時,天早已黑定了。依傍在右手山坡上的村莊,隻有不多幾處還沒睡覺人家的窗戶,閃爍著星星點點昏黃色的燈光。一片狗吠聲讓我既振奮又有些懼怕。W哥說不用怕,狗夜裏隻在自家門口咬,不會跑過來的。我們還是從沙河裏撿了幾塊石頭拿在手裏,以備反擊狗的進攻。

到了一個院子外麵,取哥喊著主人的名字。一會兒窗戶紙透出了燈光,他們家的狗拴著。我們被主人熱情地讓進窯屋。上了炕,我斜靠在窯牆上,再也不想動了。

女主人先燒了開水,又給我們做了一頓羊肉麵片子。麥子裏的石頭沒淘淨,麵片嚼起來磣牙,但又累又餓的我仍然吃了好幾碗。我悄聲說了聲飯磣的話,雙哥連忙製止我,怕主人聽到。他笑眯眯地對女主人誇麵片做得香。

在黑虎岔做了五六天活,見哥向來看畫櫃的人介紹我的情況時,有人說莊子裏有一家王老師的女人,娘家在高家塘,是靖遠糜子灘蘇家。三說兩說,原來正是七爸的女兒。

堂姐聽到消息後,給隊上請了半天假,專門來叫我去家裏吃了一頓飯。

姐夫名叫王克運,在公社小學當老師,離家有十多裏山路。姐是跟著姐夫搬遷到黑虎岔的。她待人熱情,勤勞能幹,在村裏人緣非常好。姐見到我特別高興。再三向我詢問五爸五媽的近況。我畫夾裏有一張母親的寫生頭像,是帶著當樣子給人看的。堂姐一見,一定要給她留下。她說多年沒見五媽了,看了這畫像就如見了五媽本人一樣。

快到中秋了,幹完了黑虎岔的幾件活,我們便起程返回。經過十裏墩時,W哥帶我去一家吃飯休息。那家人屋裏供著灶爺,門扇上貼著門神,都是家鄉傳統木版水印的民間年畫。

見哥跟我說,誰要會刻印灶爺門神,今年春節肯定能賺錢。我說這個容易。

他聽了一陣原喜,急忙問我:

“你會刻?”

“會!”我肯定地答複。

回到家裏的當天便是中秋節。從出發到回來,恰好半個月時間。

過了幾天,見哥進城來到我家,告訴我黑虎岔有四十多斤糜子,讓我去取回來,作為我此行的報酬。想到路途遙遠難行,又沒有自行車,我便推辭沒要。我想,灘上糧食緊張,他家人口又多。我和母親還有一份供應糧,雖然不足,畢竟比他家困難小一些。我明確地表示將糜子讓給他。

轉眼到了農曆十月。W哥專門進城來商量刻製門神灶爺的事情。決定由他準備木板、紙張,我負責設計畫稿和刻版,最後一起印刷銷售。收人除去材料成本後兩人平分。W哥說平分,其實我心裏打算,將來讓他分六成或七成,我占三四成就可以了,我畢竟負擔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