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3 / 3)

吳知縣點點頭,繃著臉,雙眉鎖得更緊,看著禹時卿和客棧夥計作的證詞就放在自己麵前桌子上,若有所思,伸手拿起來翻看了一遍,說道:“我猜也是。發生命案後,客棧那五個人就遁影潛形,不知所終,嫌疑極大。從這個碧潭村的店家所作的證言來看,那五個嫌疑人都是北方口音,禹時卿又聽到他們嘴裏說出‘總管’、‘回命’等語。被殺之者如果真是太監的話,我猜,他們口裏的‘總管’?莫非是指總管太監?說‘回命’?難道是指殺人後去向某人回命?被稱作‘大人’的應該是那個臉帶疤痕的漢子。周遊的遠房侄兒若的確當過太監,你們發現的那幾樣罕見的古玩玉器就真有可能是從王府或者宮裏帶出來的。可是,那幾件珍寶還在,並沒有被拿走。也許他身上可能還攜帶有什麼特別的寶貝,也許價值連城,以至於竟然驚動了與“總管”有關的“大人”專門帶著四個殺手,千裏迢迢從北方尾隨到此,在此偏地僻壤找到他,然後嚴刑逼供、殺人滅口?......我怎麼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不象是為了財物?這個神秘的人也許不是周遊的侄兒,莫非他有什麼秘密,知道王府或者深宮什麼內情,被‘總管’、‘大人’知道,才讓他恐懼不已,因此隱姓埋名,出逃並躲在周遊家裏?......”

吳知縣突然不作聲,雙眼睜得大大的,一臉驚疑色,隻顧望著嚴洪和呂德輔,再不發一言。

嚴洪扭過頭來,見縣尉呂德輔也在看他,他和知縣一樣,神情嚴肅,緘口不語,再不似剛才那般活躍。此刻,紅日西沉,天色漸漸黯淡下來,廳堂內一片肅靜,一陣冷風吹過,寒意頓生。

半晌,嚴洪才開口說道:“他可能不是周遊的侄兒,但應該和周遊有相當深厚的關係,因此才悄悄住在周遊家裏,不讓周圍鄰居知道。他的死因是額頭中了飛鏢,力度很大,和周遊一家三口被割頸封喉的死因也不一樣。還有,牆上有飛鏢紮過的痕跡,估計是有人兩次用飛鏢,是恐嚇還是......。”

吳知縣仍然沉默不語。

縣尉呂德輔補充了一句:“案發時間不久,那五個人在本縣留下蛛絲馬跡,又有畫影在此,相公可發令懸賞捉拿他們。隻是,我擔心......”呂德輔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拿眼睃吳知縣。

吳知縣已猜中縣尉的心思,對他說道:“你有什麼擔心的,不妨直接說出來!”

“相公對我恩重如山,嚴巡檢又是我的知心好友,我心中有肺腑之言,絕不隱藏半句。種種跡象來看,那五個疑犯絕非普通百姓,很可能來自京城,他們身上負有特殊使命,如果真的在本縣地麵將他們抓住的話,我想,他們上麵有大樹罩著,一來既不能為死者申冤,二來如果審出什麼內幕密情,反倒令相公惹禍上身......”

吳知縣忙擺手止住,正言厲色道:“這是什麼話,我身為朝廷命官,食國家俸祿,當不畏強權,秉公執法,上報皇恩,下恤百姓。我作為一方父母官,麵對本縣出了如此驚天命案,豈能讓凶犯逍遙法外,毋須多言,當務之急,你和嚴巡檢應當將那五個疑犯早早捉拿歸案才是。”

呂德輔低垂著頭,不再說話,嚴洪僵著臉,也不吭聲。

吳知縣歎了一口氣,轉而輕聲細語,繼續說道:“我何嚐不知你為本縣的一番良苦用心、絕無半點私意在裏麵。你所言極是:宦海險惡、濤深莫測,不能以自己的一片忠孝之心度之。對於死者,你們裝殮了嗎?”

“回相公,昨日驗完屍後,卑職就著人去買了四口棺木運過去,已經裝殮了,因凶犯尚未抓住,還要驗屍,棺木並未下葬,還停在死者家中。”嚴洪畢恭畢敬地回答。

“死者一家慘被滅門,甚是可憐。想他家人如此善良,卻遭此奇禍,你們不可讓棺木久停不葬,當使死者早日入土為安。想他家本地再無親戚,無人替他善後,我作為此縣百姓的父母官,焉能不盡心盡力,為死者著想?”

嚴洪和呂德輔連連點頭稱是。

“鑒於本案案情重大,務必要確保抓住嫌犯。我看剛才繪的這五個人的畫像,相貌特征不明顯,如果照此圖像抓捕,定不能抓住凶犯。想來客棧夥計和酒肆老板的記憶有遺漏之處,你二人明日派人過去,讓他兩人再重新回憶幾遍,定要詳細無誤地繪下凶犯體貌特征。”

當下,知縣、縣尉和巡檢三人在廳堂上作了細致周密地安排。見天色已晚,吳知縣便邀嚴洪和呂德輔到後院自己房中,一起喝茶、吃晚飯,席間夾敘了些私事,飲酒直到二更,二人方辭別吳知縣,各回家歇息。

過了兩天,安平縣府發文懸賞一千兩銀子抓捕桃花村命案五位疑凶,縣下管轄地麵、各鄉、各保、各村,四出張貼懸賞榜文,挨家搜索,務必要讓凶犯在安平縣境內落網。

四名被害死者,由官府買棺裝殮安埋,發現的五件金銀古玩無人認領,沒入官府,後下落不明。

在安平縣轄地的大搜捕持續了一個多月,哪裏見五個疑凶的半點影子?從桃花村村民發現命案到官府發文通緝,中間已經延誤了四五天之久,安平縣地狹區小,疑凶早已逃到別處也未可知。一來抓捕工作難度巨大,二來死者已無家人親屬。幾個月後,再無人緊盯著此案不放,這起滅門案件就漸漸淡出人們的視野,成為一宗懸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