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這次盜墓實習之後,我照舊在琉璃廠正天齋給喬老頭打雜,一有空閑便潛心細讀家族留下來的書籍。讓人意想不到的是,事後喬老頭竟然分給我一件全真法器,而且是我最喜歡的短劍,他是這樣說的——“君子一言九鼎,說過一人一半就得兌現,雖然你啥也沒幹。記住了,這辟邪寶劍千萬不能賣,就算要賣也隻能賣給我……”老家夥真是越來越難以捉摸。
而帶回來的那小塊狼皮可把我弄得筋疲力盡,那上麵除了幾條線,其中一條呈“S”形的有個黑點標誌之外,剩下的就是五個怪異的字。為了弄明白這些注釋的含義,我四處請教懂蒙文的專家。當然,問的是古董行外的人,而且這五個字也是分開抄下,再分別問不同的人,就為了避免泄密。
也不知是因為我臨摹走樣,還是這些字體太過久遠,居然沒一個專家能認得出來,更別說解釋了,最後又是不了了之。
一轉眼到進入隆冬,雖然古董買賣沒有明顯的旺淡之分,不過,這種天氣下著實沒幾個人願意出來。喬小姐怕冷,整天龜縮在庫房裏看書,那裏麵有個保溫的小火爐。而我畢竟是受雇於人,再怎麼樣都得硬撐,隻好搓手跺腳地在店裏來回踱步,當然,祖上留下來的書是一刻也沒離手,碰到不理解的也會進去問喬小姐,而她每次都能很細致的解答,這讓我佩服之餘又多了幾分感激。聊著聊著,竟把家族受狼咒一事向她簡單講述……
這天下午,天空飄起小雪,眼看生意又將竹籃打水,突然店門 “吱呀”一響,一個四五十歲的人夾著一股冷風閃了進來,他微笑著點下頭算是打了個招呼,便獨自繞著貨架悠轉,時不時停下來細看。
說實話,憑經驗這樣的人是不值得費口舌的,從他的衣著打扮,還有那老實木訥的神態,一看就是個窮酸的知識分子,這種人一般沒什麼油水,而且大多是識貨之人,想賺他哪怕一分一厘都很難。
來人轉了一圈之後,緩緩走到櫃台前麵,抬手扶了下眼鏡,說了句讓我大吃一驚的話——
“你姓耿?”
我當場一愣,想不透在這他鄉異地,除了外公跟母親,還有誰會認識我。難道他是外公的學生,是來了解我近況的?
“你爹叫耿齊非,原在文化院考古部門工作?”看我許久不出聲,來人又問了一句,眼神充滿期待。
“是的!這位大叔怎麼稱呼?”我不露聲色地反問,內心卻閃出無數種猜測。
那人一聽,立即露出羞怯的笑容,也不回答,而是從懷裏掏出一本證件來,哆嗦著打開在我麵前。什麼意思?我湊近一看,隻見上麵赫然貼著他的頭像照片,一個大紅印章蓋住一角,隱隱看出“中國古文化研究院”字樣,照片底下印著三行標注——分別是,考古所、主任、王勉。
我一怔,真是“人不可貌相”,眼前這個老實巴交的大叔竟然是考古所主任,父親生前的上司。
“我跟你父親是同事。你……你們父子真是一個模樣,還有,說話的口音,所以……所以就認出來了。”
看得出這個叫王勉的平時不善交際,一件事說得結結巴巴的,不過他顯然是在說謊,因為我們父子倆根本就不相像,我倒是像外公多一點。他有何目的呢?
“原來是王叔,我也常聽父親提起您。”應對這種老實人我頗有心得,不能急著發問,必須先讓他放鬆心情,才能聽到你想知道的話。
“是嘛!我們是同時調到考古部門的,經常一起在外從事田野考古,老朋友了。”
那個王主任一下很興奮,他頓了頓,突然又變得黯然,“那次你父親深入漠北,沒想到竟是訣別。他的去世我很難過,一直想去慰問你們,可就是沒能聯係上,為此我還去過一趟大壩溝。”
他這話倒不假,當年父親去世後,我跟母親就被外公接回北京來了,沒過多久又搬到繼父家,聯係不上是正常的。突然,我想起李爺提過的一件事,那個來大壩溝詢問我家住址的神秘人物會不會就是他?如果是的話,為何要把門鎖弄壞又換上新的呢?這事真蹊蹺。
“你們娘倆現在還好嗎?”王主任扶了下眼鏡,借機偷偷抹掉溢出的淚珠。看來他真的跟我父親交情匪淺,而且是個性情中人。
雖然不幸的身世造就我狡黠老練的性格,對誰都不信任,也不輕易表露自己的情緒,但此時王主任的舉動讓我有些把持不住,激動地說:
“謝謝您的關心,我們還算過得去。”
王主任把證件塞回懷裏,一時想不出說什麼好,手足無措地站著,場麵頓時很是尷尬。忽然,他好像下定決心,抬起頭急促地說:“你想不想頂父親的職位?這樣既能繼承父業,生活又有著落,這個我可以幫你申請。”
“我什麼都不懂,能幹什麼呢?”
“你可以邊幹邊學嘛!聽說過兩年就要取消‘頂職’了,機不可失啊!”王主任越說越精神,“我跟你爹就如親兄弟,照顧你是我一直的心願,到時候就留在我身邊,我會好好帶你的。”
“謝謝王叔,讓我考慮考慮吧!”這件事來得也太突然了,我有些反應不過。
“那好吧!你考慮下。”王主任又扶了下眼鏡,沉默了一會,語重心長地說:“你爹可是個人才啊!可惜命運多舛,壯誌未酬,真希望你能完成他的遺願。”
王主任明顯是話中有話,莫非他也知道狼咒一事?正想找個話題誘問,卻聽他接著說:“你爹還有一些東西留在單位宿舍裏,有空來一趟,想頂職就留下來,我幫你申報,不想的話,也好拿回遺物。”
說完這話,王主任掏出筆記簿,寫了個地址放到櫃台上,轉身走出店外。目送他漸漸消失在風雪中的身影,我歎了口氣,不禁為自己剛才的冷漠感到有些內疚。
“那人是誰啊?”
喬小姐不知何時站在我身後,滿臉疑惑地問。我正要回答,隻聽店門又是“吱呀”一響,穿得臃腫成圓球的喬老頭鑽了進來,他拍拍身上的雪花,一邊笑得很猥瑣,“那套四季圖終於有落家了,嘿嘿!打烊咯!今晚咱三個喝一盅。”
老家夥改不了這德性,買賣一成就語無倫次,我懶得理他,對著喬小姐說:“剛才那個人是我父親單位的領導,想關照我去頂職,我還沒答應下來。”
“去,馬上就去。”未等我說完,喬老頭就搶著說:“這可是天大的機遇,打燈籠都找不著,說白了,那等於拿了張淘沙通行證,你可以正兒八經地挖,一邊實踐一邊學習。”
喬老頭這話挺在理的,說得我怦然心動,當然,絕非為了方便盜墓,而是因為,這樣我就更有機會找到匈奴金棺,早日破解狼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