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劍拔弩張(3 / 3)

“隻好靠我們的兩條腿了,”魏東升說,“我看這樣,馬記者,你帶著妞妞順著右方的山路,繞過貢高黎山湖,然後向南,翻望龍山峰……”

嚴疏寒:“望龍山峰?這麼高,海拔四千多米呢。”

魏東升苦笑:“沒辦法,這恐怕是唯一比較安全的路。”

馬克揚:“那你呢?”

“我把妞妞的車開到柳屯寨子,放到我戰友那兒,主要是引開搜索武警的視線。然後我來追你們,你倆過了望龍山峰的龍騰崖,下坡不遠就有一片鬆柏林,就在那兒等我,那兒有個山洞,妞妞去過的。”

這回是嚴疏寒苦笑:“是,我是去過,可那是好多年前你帶我去的,我那裏還……”

魏東升打斷她:“記得住要記,記不住也要記,你畢竟去過,總有印象,好了,多穿兩件厚實的衣服,那望龍山峰可是終年積雪,出發吧。”

馬克揚望望那在月光下閃著銀白的山峰,有些心虛:“可以不去管那車嗎?”

“不行,”魏東升道,“如果搜山的武警發現車在這兒,他們就可以推斷我們從這裏翻山,我帶著你們兩位身受重傷的人,要想逃避他們的追蹤,你想想,這可能嗎?所以,我必須把他們引開。”

實際上,他是把危險攬在他的身上。

“其實,武警來了,我正好可以給他們講清楚。”馬克揚分辯。

“但是,”魏東升堅持地,“一旦有別有用心的人與他們混在一起,你還沒有開口講話,他的槍已經先說話了。”

“可是,這莽莽森林……”馬克揚底氣不足,神色緊張。

魏東升說:“馬記者,隻有靠你了,你畢竟是男子漢。”

“男子漢?”馬克揚喃喃自語,“你說得對,我是男子漢。如果坐等是死,那麼,我們就闖吧,闖出去就是一片新天地。”

什麼是男子漢?就是在關鍵時刻,甚至是在生死存亡的時刻,能夠用他的肩膀挑起大梁,給女人以依靠,給大家以希望,憑著堅定的信念,憑著堅強的毅力,力挽狂瀾。

他的肩膀盡可以不寬,盡可以不厚,但必須堅強。

他毅然帶著嚴疏寒隱身於夜幕之中。

走時,他寫了幾個電話號碼給魏東升:“你到了有信號的地方,請打這幾個電話,它們分別是向警官、樸警官,還有中廉委楊書記的電話,把這裏的情況告訴他們。”

“行。”魏東升接過寫有電話號碼的紙條,握著他的手,自信而堅強。

馬克揚推開門,凜冽的山風呼呼吹來,他沒有再猶豫,拉著嚴疏寒的手,堅定地跨了出去。

他們沒有再回頭。

這一路他們能否平安越過?

盡管皓月當空,可是,一個從小就生活在大城市的男人,卻帶著一位好像記得路的嬌小女子,要在這茫茫夜色籠罩下的原始森林中轉悠,要知道,這森林中,各種霧瘴叢生,豺狼野獸神出鬼沒,再加上山路的陡峭險峻,以及高原反應的侵害,而且,兩人都受傷不輕,這一路,其艱難的程度可想而知。

他們的前路是怎樣的坎坷?

但是,他們不得不這麼做。

實際上,生存的法則很簡單:適者生存。

第五節 力拔山兮

魏東升的分析非常正確,馬克揚帶著嚴疏寒跌跌撞撞走了不到三裏地,便聽到喊話聲,那聲音在寂靜的夜色裏和空曠的山野中,傳得非常遠,也非常清晰。“房間裏的人請聽著,我們是邊防武警三支隊,在執行抓捕毒販頭目諶慧娘的任務。你們被包圍了,請交出諶慧娘,依次出來。如果膽敢負隅頑抗,我們將決不留情,堅決消滅。”

這些話是通過手提擴音器喊出來的,它傳得當然很遠。

“哥,你聽,”嚴疏寒拉著馬克揚,語調緊張。“這是誰的聲音?”

“是段達明,”馬克揚由衷地讚揚,“魏東升恐怕真有心靈感應。”

房間裏當然沒有回話,也沒有動靜,因為那棟白色的小房子早已空無一人,確切地說,是沒有活著的人,有的,是一胖一瘦兩俱一絲不掛裸露的屍體。

當然,這兩俱屍體卻證明了毒販們確實進行過夥拚。

房間裏閃爍著暈黃的燈光,魏東升走之前,還有意掛了一件男人的衣服在窗邊,衣服在夜風中微微飄動,就像人的影子在輕柔地晃動。

魏東升說:“雕蟲小技,不過是爭取時間。”

看來,他真有強烈的心靈感應。

段達明還在喊話:“再不出來,我們可要攻進來了。”

隨即,淒厲的槍聲劃破夜空,機槍聲、衝鋒槍聲一片大作。

顯然,他們並未給房間裏的人留下多少剩餘的空間,如果房間裏有人的話。這更進一步證明了魏東升分析的正確性,他們的目的不是要裏邊的人投降,他們的目的就是要裏邊的人無法開口說話。因為引導這次圍剿的人知道,裏邊的人根本就不是什麼毒販,裏邊的人不過就是一位文弱的記者,他們要消滅的也不是什麼毒販,他們要消滅的就是這位記者和他那張靈巧的嘴。誰讓他長有一顆賦予哲理的頭腦和一雙可以寫下膾炙人口的文章的手,令中央領導如此青睞呢?

如果他僅是一位山夫野漢,能引來這場殺身之禍嗎?而且還搭上性感乖巧的嚴疏寒?

當然,房間裏什麼也沒有。

嚴疏寒渾身顫栗,臉色慘白,緊緊地抓住馬克揚的手。可以想像,那棟白色小房子現在變成了什麼樣?應該已變成蜂窩了吧?如果他們晚出來二十分鍾,其後果可想而知。

“快走,”馬克揚拉著嚴疏寒,“待他們反應過來之後,肯定要對這一片進行搜索。”

這確實是一個計劃周密的圈套,鬲皋延除了派段達明刺殺馬克揚之外,確實還留有後手。它令馬克揚百思不得其解,鬲皋延為什麼一定要製他於死地?

遠出再次傳來槍聲,嚴疏寒緊張地拉著馬克揚:“哥……”

馬克揚抬頭遙望,那槍聲是從魏東升開車去的方向傳來的,槍聲斷斷續續,依稀傳來,他知道嚴疏寒的白色寶馬已被發現,疑惑是魏東升聽到這邊傳出了槍聲有意讓人發現?他拍拍嚴疏寒,寬慰道:“這是東升有意讓他們發現,引開這邊武警的視線,你聽,槍聲並不密集,說明他的車子在前麵跑,以他的能力與山路彎道的掩護,他沒有危險,你就放心吧。”

事實上確實如此,魏東升為他們爭取時間,有意開著白色寶馬在一隊搜山的武警戰士眼前飛速而過。

魏東升駕著嚴疏寒的寶馬,朝柳家屯寨子奔馳而去,一路上,山高路險,山道彎彎,陡然之間,萬丈深淵就出現在眼前,可是,魏東升卻並未減速,沉著而幹練,汽車竟然很聽話地按著他的意誌行駛,這一半得力於他的藝高膽大與車技熟練,另一半卻得力於他對這一帶山路的熟悉。

半道上,一駕斜躺在溝裏的黑色桑塔拉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停下車,對桑塔拉仔細檢查,憑著他特有的嗅覺,他斷定這就是段達明逃竄時所駕的汽車,由於他慌不擇路,把車開到了山溝裏。他沒有找到段達明,他去了哪兒?

此時,密集的槍聲從貢高黎山湖傳來,他向槍聲響起的方向望去,其實他什麼也看不到,夜幕下的群山擋住了他的視線,但是他卻感覺到了,段達明在這兒等到了一支搜山的武警小隊,他帶著他們翻山越嶺超小路去了嚴疏寒的小屋,所以,在路上,他並未碰上他們。

盡管他知道,那小屋早已沒有活人,可他還是不免著急,他的目的就是要引開他們,他心裏非常清楚,武警戰士們很快就會發現那是一棟空屋子,那麼,他們很快就會展開新的搜索,嚴疏寒和馬克揚就非常危險,兩人都受傷不輕,而且又都不熟悉山路,他倆能跑多遠?

他左看右想,前麵不到一百米處,往左,就是去柳家屯寨子的支馬路,他本來往前開車,向左一拐,就可奔柳家屯寨子而去,但是,他現在還不能這麼做。他向山下望去,盤山公路上有車燈閃爍,憑他的經驗,那是警車。他知道,機會來了,他將寶馬開至去柳家屯寨子支路的入口處,警車開了上來,是兩輛日本進口的沙漠王子,明晃晃的車燈照著將要拐彎的白色寶馬,前麵一輛警車已響起喇叭聲:“我們是邊防武警,前方的汽車請不要開走,接受檢查。”

魏東升卻發動了汽車,而且,緩慢地轉彎,使警車能清晰地看清車牌,因為他知道,這個車牌已被段達明做過手腳,它現在就是毒販諶慧娘所駕汽車的車牌號。見他沒有停車的跡象,武警戰士明槍示警,魏東升卻輕柔地轉動方向盤,白色寶馬向著柳家屯寨子方向疾弛而去。

“發現諶慧娘。”

武警們的通話器在相互傳遞著信息,兩輛警車也緊追白色寶馬而去。槍聲追著白色寶馬,但是,魏東升已將汽車開進山彎裏。警車全速追擊,可是,有好幾次,警車的駕駛員不得不緊急刹車,不刹車,他們就掉進了萬丈深淵!如此一番折騰,白色寶馬早已失去了蹤影。

追逐魏東升的槍聲,不僅僅是馬克揚嚴疏寒聽見了,段達明也聽到了。他發現自己再次計算失誤,他恨自己,他確實技不如人。同一個師父帶出來的弟子,而且自己還非常努力,為什麼就要差那麼一截呢?其實,從師父的眼神裏就知道,這與努力無關,它關係到一個人的天賦與悟性。

後來,他去了部隊,有了知識和文化,一篇報道中說,一千個人裏有四個人相對特別聰明,有四個人相對比較笨,其他的人應該沒有什麼分別,這有科學根據。那麼,練武的人肯定也是這個比例。這說明,魏東升恐怕就是那前四個人中的一個,而他段達明當然也不是後四個人中的一個,但最多也隻是那九百九十二人中的一個。這是他的悲哀,但也是現實。

當他從嚴疏寒的小屋裏逃出來時,就在想,是遠遠地逃走,還是躲在附近?可是,他不敢離得魏東升太近,因為他知道魏東升能感覺到他的成在,於是,惶惶地駕車出逃,搬來救兵再說,不曾想,在半道上,一個急轉彎,汽車卻開進了小山溝裏,還好,是靠山壁的一麵。正在垂頭喪氣的時候,一隊武警戰士搜索上山,很巧,那帶隊的他認識,他們在周晶樺的別墅裏見過麵。

這是不是就是魏東升所說的鬲皋延安排的後手?

很有可能。

那隊長裝著不認識他,他檢查了他的證件,他的證件當然合法。

隊長:“請問,你是來此旅遊的嗎?”

“是呀,”段達明苦笑,“我的車開到山溝裏了。”

“我們在執行公務,”隊長說,他拿出通緝令,“你看到過這上麵的人或者車嗎?”

段達明接過通緝令,裝模作樣地看了又看,仔細而認真:“這人,我可能沒有看清,但這車我肯定見過。”

武警隊員們都來了精神:“在哪兒?”

“就在前麵,不是很遠,貢高黎山湖的一棟白色小屋前。”

“他們有多少人?”

“大概有三幾個吧?我看到兩男一女。”

隊長:“能帶我們去嗎?我們可以給你補償。”

“幫助武警戰士抓壞人,是我們市民的責任,我很願意。”段達明說,“我知道一條小路,翻過前邊的山崖,可以很快地到那兒。”

“那真是太感謝了。”

他帶著他們很快返回嚴疏寒的小屋,他們將小屋包圍起來,喊話,沒人應,機槍掃射,還是沒有動靜,他們摸索著進了屋,房間裏除了有兩具猥褻的裸屍之外,沒有活人。

“看來,這裏確實發生過事故。”隊長分析說,“很可能就是毒販們的內訌,他們應該沒有走遠。”

遠處,再次傳來槍聲。

有武警彙報:“很可能他們與我們其他的搜山隊伍遭遇了。”

隊長的軍用通話器響了:“發現諶慧娘……”

武警戰士集合待發。

隊長對段達明說:“我們要去柳家屯寨子方向搜索,你看,跟我們去嗎?”

段達明看看天,此時圓月當空,他說:“不了,我還去得修我的車。”

隊長:“你可得注意安全,要不,我派一個人跟著你?”

“不,不,”段達明推遲,“我沒問題,可別因了我影響你們抓毒販。”

他說的,可比唱的好聽。

說著話,段達明已閃身隱入夜幕之中。

他當然不會去修什麼勞什子的車,他是向望龍山峰進發。

他突然明白,柳家屯寨子方向,發現諶慧娘肯定是魏東升使出的調虎離山之計,他們畢竟是師兄弟。誰來調虎,他們三人之中惟有魏東升,這不是給他段達明留下機會嗎?

馬克揚嚴疏寒肯定沒有走遠。

他收了錢,肯定要把事情辦到,這可關係到他的聲譽。

當然,原定將嚴疏寒一同幹掉的計劃得該一改,他畢竟是魏東升的老婆嘛,無論如何也得放她一馬。其實他心裏非常清楚,不放是不行的,他與魏東升同門學藝,一同長大,他非常了解魏東升,如果嚴疏寒真死在他的手上,魏東升多半會追他一生,哪怕他死了,也會被魏東升挫骨揚灰。

他在心裏說,這鬲皋延也忒狠了,如此美麗的黃花閨女,陪你睡了兩三年,何苦一定要製人死地?俗話還說一夜夫妻白日恩呢,何況還睡了好幾百夜呢,這當官的為什麼就這麼絕情呢?如果,那位馬什麼的記者影響了你的升遷,或者衝岔了你什麼事情,你搞他不就成了?為什麼一定要搭上嚴疏寒?就因為她陪他也睡了幾次?你也太小心眼了吧?

不好意思,鬲皋延,這一條我得給你該一改。

心裏想著事,腳步卻不慢,很快他便看到了那著名的龍騰山崖,這可是翻過望龍山峰的必經之路。月光下的鬆柏,蒼翠而孤傲。那鬆柏下黑糊糊一團,是什麼東西在動?山風襲來,飄過一股沁人的香味,哦,明白了,他露出笑臉,他們藏身在那兒呢。

這一次,他終於勝過了魏東升。

他為自己感到無比的自豪與驕傲。

第六節 毛骨悚然

厚厚的雲層飄過來,再次遮蔽了月光,夜幕下的森林更顯鬼魅與陰森,嚴疏寒緊緊地抓著馬克揚的手,跟著他高一腳低一腳地向黑漆漆的山林深處摸去,前後左右似乎總有XIXISUSU(悉悉嗉嗉)的聲音,似有無數的幽靈隱藏在一根根碩大的樹叢之後,窺視著他倆,在醞釀著、蛹動著,張著血盆似的大嘴……她更緊地拉著馬克揚,瞪大了眼,四下裏張望,可是,滿眼的黑……“別動,”馬克揚在說話,那聲音低得如蚊子在叫,充滿了膽寒與緊張。

“什麼?”她小心地問。

“看前邊。”

她抬頭望去,夜風呼嘯,烏雲正在向四周消散,圓月重新露出笑臉,映著山巔的雪峰,一片銀白,她看到了山崖,遠遠望去,月光下的山崖,鬆柏傲立,清高而孤傲。她陡然發現,他們站的地方,竟然就在山岩旁邊,一邊是陡峻的山峰,一層又一層的陡坡峭壁,直立衝天,另一麵,卻是萬丈深淵!沿著一條窄小的山路,攀岩向上,那就是望龍山峰著名的龍騰崖。怎麼走到了這裏?她不知道,她不記得曾到過這裏,她早已忘記了與魏東升曾經走過的地方,她隻是抓著馬克揚的手按著一個方向埋頭而上。

“很美呀,”她輕歎,竟然忘記了恐懼。

“你看看鬆柏下的剪影。”

鬆柏下?一團黑糊糊的軟體在蛹動,它的頭上有兩隻小燈似的圓珠,在與月光的碰撞下,閃出寒光,那是什麼?一個閃念飛過,“豹子?”

人們在驚慌失措時的一閃念往往相當準確,不錯,那是一隻豹子。在它的後邊,還有兩三頭黑影在蛹動,這是一頭母豹,正帶著它的小豹們學習捕獵呢。它潛伏在一株碩大的鬆柏之下,疑神靜息,全神貫注,在月光下極顯機警與神勇。“爬下,”馬克揚輕聲說,“我們不能動,它在等我們走到它撲獵的範圍內呢。”

他們慢慢的、輕輕的趴伏在山岩邊,山路邊清脆的野草和山岩邊挺拔的鬆柏掩隱著他倆的身影。

後有追兵,而前方卻有母豹帶著一家子擋路,它們正耐心地等待著這頓豐富的晚餐入口呢。

此時此刻,他倆的心緊張到了極點,彼此之間竟然能聽到對方“咚咚”的心跳聲。

“別躲了,”段達明的聲音突然出現在耳邊,“別以為魏東升那點伎倆就能滿過我,出來吧。”

追兵竟然先他們一步!

他畢竟路熟,從另一條山路翻崖上山,闖在了他們前麵。

在母豹的右前方,他們看到了一個黑影,他正衝著山崖喊:“我聞到了你們的氣息了,嚴秘書,山風把你的香水味帶給了我,你出來吧,你是我師弟的老婆,我不會對你怎樣的,相信我,我隻針對那位姓馬的。”

兩人靜靜地趴伏著,一動也不敢動,驚恐與惶惑襲遍全身,骨酥精軟。段達明還在喊:“馬記者,我與你無仇,當然也無怨,可是,我收了人家的錢,收了錢就得與人消災,這與我本意無關。別幻想了,魏東升不會來了,他正開著嚴秘書的寶馬去引開武警們呢。馬記者,你看看,大隊武警在搜尋你,你還活得了嗎?”

靜靜的夜和孤寂的山,除了他的嗓音和呼嘯的山風,沒有其他的聲音。

“難道我錯了,”段達明自言自語,“不,這香味錯不了,我今天晚上還聞過……難道,他們已翻過這山崖?”

他左右看看:“不會吧,受了傷的人腳程有這麼快?”

他信步向山崖邊走來,說時遲,那時快,隱藏在鬆柏之後的母豹一躍而起,在圓月的映照下,強健的身軀橫穿鬆柏,如箭般直撲段達明,更顯矯健與迅捷。突然的變故,段達明竟然臨危不亂,他就地翻滾,一個鯉魚打挺,立於懸崖之邊,右手前伸,彈出飛刀,由左而右,由上而下,順勢而揮,在措手不及之間,他不僅躲過了母豹的淩厲之撲,居然還劃傷了母豹。

母豹撲空,而且還受了傷,這可不是它意料中的事,它緊縮四肢,在山崖邊翻滾,前肢突地前伸,攀住崖邊的鬆柏,全身拉成直線,騰空劃了個弧線,美妙絕倫,豹尾掃斷一根碗口粗細的樹枝,差點就掃在馬克揚的臉上,它順著鬆柏的彈性,重新躍回崖上,疼痛與屈辱,使它引頸咆哮,威武而雄壯,淒厲的咆哮聲劃破長空,夜幕下的山巒回音嫋嫋,使人聽來肝膽俱裂,惶恐與畏怯陡然而生。

三頭小豹從三個不同的方向撲向段達明,段達明飛踢右腿,使衝前的小豹飛出兩丈開外,雙手交錯,飛刀閃爍,第二頭小豹受傷,原地翻滾,掃趟腿劃向第三頭小豹,可是,母豹卻迅猛撲來,人說受傷的豹子更凶惡,也更殘暴,當然也更拚命,段達明不得不收腿後躍,但後麵就是懸崖,他剛有警覺,瞬間的猶豫,母豹已近身,它後腿直立,前腿猛伸,大張著嘴,鋒利的獠牙與振耳的咆哮,在圓月的映照下,留下慘烈的剪影。段達明不得不揮手抵擋,但是,由於受魏東升掌風襲擊的後背卻劇烈的疼痛,引著體內五味翻騰,翻江倒海一般,撕心肺裂,使他無法凝聚內力,由於母豹的衝力與慣性,他那裏還擋得住?雙雙滑過崖邊,向懸崖深淵落去……

馬克揚突然躍起,撿著被母豹掃斷的樹枝,衝著那隻受傷的小豹,奮力橫掃,小豹由於受傷,也由於太小與驚嚇,竟然受不了馬克揚的奮力一掃,本能地向後跳躍,被斷枝狠狠地攔腰打個正著,由著慣性,追著母豹而去,“咕咚咚,咕咚咚,”一連串劃動山崖下岩石與山崖邊樹枝的聲音,半響,穀地深淵傳來兩聲沉悶的重物墜地的響聲,“嘭,嘭”,他們到了穀地。

另兩隻小豹眼見著大勢已去,怏怏而去,也許,去穀地探視它們的母親與兄弟。

對它們來說,這是一次失敗的狩獵,慘烈而傷心。

嚴疏寒從山地上爬起來,心有餘悸,她緊走兩步,扶著馬克揚,高原的反應,令她有些喘不過氣:“哥,你讓我看到了……神勇與沉著,其實……你很勇敢呢。”

“你呀,過獎了,”馬克揚苦笑,慢慢站直了身體,他還保持著剛才橫掃小豹的肢勢呢。“我呀,剛才雙腿打顫,其實,這段達明才真是神勇,隻是,他為什麼就不走正道呢?”他感慨著,“如果他不是把豹子藏身的地方當著了我倆,恐怕摔下山崖的就是我倆了,這後果真是不堪設想。真不知我們是該感謝段達明,還是應該感謝這母豹一家?”

“要我說,”嚴疏寒眨著眼,“還是感謝天老爺吧。”

明月當空,山風呼嘯,馬克揚撤掉樹枝上多餘的枝條,將斷枝當著拐杖,攙扶著嚴疏寒,一步步翻過山崖。沿著陡峭的山路,他倆攙扶著,逐級而下,由於勞累與驚嚇,再加上高原的反應和身體的受傷,下坡時兩人的雙腿不住地打顫,這下山比上山更難。好不容易,他們看到了鬆柏林,滿滿的一坡蒼翠。

“哥,”嚴疏寒一臉的興奮,“我們到了。”

“是的,”馬克揚說,“到了,我們找到山洞,在洞前升一把火,就在那兒等著東升。”

他們找到了山洞,這山洞大概有一人高,不深,馬克揚打著打火機,洞內大約五六平米,靠洞口的石級鋪有幹草,這大約就是魏東升說的那些單人單犬修煉者住過的地方。馬克揚找了些樹枝,在洞邊升了一堆火,嚴疏寒坐在火堆旁,揉著一雙酸痛的腿和腳。此時,東邊的天際已露出一線光亮,曙光將天邊的雲彩染成朦朧的金黃。火光映著嚴疏寒的臉,長長的睫毛不時輕佻,潔淨的門牙輕咬嘴唇,皺著眉,一臉的認真與專注,從小到大,從沒有受過如此驚嚇,一夜狂奔,爬坡上坎,緊張加勞累,雙腿酸痛,剛才並不覺得,可一坐下來,也許是心情的放鬆,疑惑感覺危險已過去,才發現一雙腿鑽心的疼痛。

馬克揚看看表:“東升該到了吧?”

“他不會有事吧?”嚴疏寒無不擔心。

“以他的能力,不會。”馬克揚坐在她的身邊,語重心長,“小嚴哪,有東升在你身邊,我就放心了。”

“是嗎?”她揚著臉,嬌柔而調皮。“你就不管我了?這下可扔掉包袱了?”

“咳,我不是這個意思,”馬克揚道,語氣真誠,“我怎麼會不關心你呢,我們同生共死,心,早已連在一起了。但是,我對你肯定是另一份情……”

嚴疏寒正要回答,可突地豎起了耳朵。

“哥,你聽,”嚴疏寒緊張地,“什麼聲音?”

“什麼?”馬克揚側耳聆聽,“刷,刷,刷”確實有聲響,他站起來,“是風還是東升到了?”

都不是,從鬆柏下轉出一頭灰乎乎毛茸茸的野獸,是……狼!

那是一隻巨大的野狼,站起來肯定比巨人要高,威武而強壯,兩耳直立,吻部尖而長,寬闊的大嘴張開著,露出尖利的獠牙,凶狠而殘忍,兩隻小眼睛嘀咕嚕地轉,猊視著火堆旁的兩人,好像在說,今天的運氣可真好,一大早,出門就碰上如此豐盛的早餐。

這是一隻頭狼。

“嗷——”它住腳而立,引頸向天,一聲聲淒厲的狼嚎,劃破長空,在山林中回響,使人的心頭,一陣緊是一陣的發怵,毛骨悚然。

兩人傻傻地盯著那狼,一瞬間,呆立當場。

天哪,不是一隻,是一群!隨著頭狼的嚎叫,一頭又一頭健碩的野狼從鬆柏林中轉了出來,至少有六頭。

是誰在說,才出虎口又入狼窩?

馬克揚騰身跳了過來,拉起嚴疏寒,把她塞進洞裏,自己拿著那隻當了拐棍的斷枝,立於洞口,大有英雄頂天立地之概,可是雙腿卻不住地發抖!群狼步步逼近,威風凜凜,頭狼悠閑地邁出狼隊,繞過火堆,突然撲向馬克揚,馬克揚斷枝橫掃,奮力加拚命,竟然一棍命準狼頭,頭狼就地翻滾,群狼蓄勢群攻,從右麵逼近的一隻狼卻乘機偷襲,馬克揚斷枝回掃,再次打退進攻,可再一隻狼從左麵撲來,馬克揚回棍已力不從心,而頭狼又從正麵從衝來,大張著嘴,引頸長嘯,露出森森的獠牙……

三頭狼同時攻向馬克揚,另外三頭狼竟然在後圍護場,馬克揚已然回天乏術,盡管斷枝揮舞,可是手忙腳亂,早已沒有後繼之力,頭狼再次騰空撲來,淩厲之勢不可阻擋,那森森的鋒利獠牙就要咬住了馬克揚的後頸,躲在洞內的嚴疏寒,臉色煞白,一聲尖叫,其音慘烈而絕望。就在這千鈞一發之即,三柄飛刀從天而降,刀鋒竟然全部插進狼頸,三頭正全力攻擊的野狼,頹然倒地,鮮血噴灑而出,染紅了一片青翠的小草,就差一分,它們就咬著馬克揚了,但這一刻永遠也不會出現了,這頓豐盛的早餐恐怕也永遠變成了幻想。突然的變故,使另外三頭等著分一杯羹的野狼,嘩然而逃。

馬克揚驚魂未定,雙腿癱軟,一下子跪坐在洞邊。

從鬆柏後轉出魏東升,他微笑著緩緩地走向馬克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