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他瞥見了人群中有一隻手趁著人們的擁擠,悄悄地插進一個攜著個小孩的農村大嫂打扮的婦女衣兜裏。飛快地掏出一個錢包。說時遲,那時快,夏華連想都沒想,一個箭步衝過去,一伸手,猛地一把扭住了扒賊那隻罪惡的手,將那剛剛扒到手上的錢包給奪了過來。可是,也就在這一刻裏,人群裏不知誰喊了一聲“打扒手”!立即鑽出三四個年輕人圍住夏華,不由分說,就是一頓暴風雨般拳腳毆打。
堆擠在車門口下邊的旅客們,被突發的打鬥嚇得紛紛作鳥獸散。已經擠上了車門的人,如遇洪水猛獸襲來。不要命般的呼爹叫娘,直往車箱裏頭擠鑽,還沒攀上車門的人,“哇哇”亂叫,如山牆倒,分成兩股子,直朝列車兩頭方向抱頭鼠竄。
忽然,月台上響了尖銳的警笛聲。好些個警察邊吹警笛邊從四麵八方向這跑了過來。那幾個圍毆夏華的人正打得起勁,這當兒一警察跑來了,便一聲呼哨,罷手散陣,奪路奔逃而去。
畢竟是強漢難敵“三把手”,夏華縱然在平常時也算得條剽悍的後生子,然而此刻。一則是猝不及防。對手人多,再則手上還拿著那個從扒賊手上奪過來的錢包,生怕重落虎口,被他們強奪了去:便就顯得勢單力弱了許多,被他們這一夥人打倒在了月台上,這時候,那些人嚇跑了,警察們上來了,他才從地上掙紮著爬起來。然而,臉上和襯衣上已滿是血。所幸的是,那個錢包在這一陣惡鬥中:竟沒有被那夥人奪了去。可是,就在夏華顧不了自己的傷情,暗自慶幸錢包沒被奪去的這時候,腳還未站穩,那個剛才被扒的村大嫂,一忽兒不知打從何處鑽了出來,她沒容夏華爬起來,一把撲向夏華,一隻手死死地揪住夏華前胸的衣襟,一隻手猛地從夏華手上奪過錢包,接著,便是一頓又揪又咬,又推又搡,且發瘋般得大哭大叫起來:“你這挨千刀的,你這個沒心肝的,你為啥要扒我這幾個錢哪!”
還剛剛平靜了沒幾分把鍾的時間,這一下子,又像炸開了鍋,月台上便又亂了起來。人們呼隆隆的一家夥從月台兩頭圍攏來,大家盡皆莫明其妙的觀望著這個近乎發瘋般的農村婦女和一身血汙,臉上青腫著,發愣任眼前的這個農村婦女揪打辱罵而不還手還嘴的夏華。
幾個警察使勁兒才分開圍成圈兒的人們,拉開了那個發瘋般的農村婦女,向夏華發問:
“你說,這是怎麼回事?”
夏華用手臂拭了一下嘴角邊的血汙,沒回話,隻管自己脫掉滿是血汙和灰塵的已被撕破了的白府綢襯衣,光著兩條結實的臂膀,上身便隻剩下一件半舊的紅色背心。脫掉襯衣後,又彎腰拾起地上的挎包和那兜著母親留給他的那件玫瑰紅的毛線衣的網袋,輕輕地拍了幾下,撣掉沾惹著的灰塵,重新挎在肩上和拎在手上。
“說呀。錢包是不是你扒的?”
“你為什麼不回話?”
“……”
一個大個子警察一定是很不耐煩了,從背後用力拍了一掌夏華的一邊肩頭,吼了一聲道:
“嗨!你是啞巴嗎?”
夏華冷不丁地被這一掌推得身子向前打了個趔趄。他調轉頭狠狠地怒向大個子警察瞪了一眼,又回過頭來鄙夷地掃了一眼那個農村婦女。仍舊沒有開口。
這時,從人群中擠進一個姑娘來。這姑娘手上拎著隻小皮箱,背上背著一個被包,肩上還挎著一個黃色軍用挎包,身材纖細而苗條。她分開眾人,站到警察和那個農村婦女麵前。不卑不亢地侃侃對那婦女說起來:
“你的錢包不是這同誌扒的。扒你錢包的是剛才打這同誌那夥人中間的一個矮胖子。那家夥扒你錢包時,我就在你身後。當時,我正想喊,就見這個同誌把扭住了那家夥的手,替你奪回了錢包。可卻不知是誰喊的‘打扒手”那些家夥反把這同誌打了一頓。你這大嫂也真不知怎的了,人家幫了你,非但不感謝,反而還這樣不知好歹地毆打人家!”
“是呀,這位姑娘說的對,剛才我見到的也好像是這麼回事。”人群中又有人擠出來說。“看,她剛才又將人家這小夥子臉上抓出了兩條爪印子!”
“真是的了。這世界上好人哪還做得呀!”
人們七嘴八舌地說開了,警察們也立即改變了態度。嚴厲地批評起這個農村大嫂來。並要她向夏華賠禮道歉。
可是,大家隻顧著指責那個婦女了,竟沒注意到夏華什麼時候已悄然地離開了現場,等到那個婦女愧悔地要向他賠禮道歉時,人已不見了。
特別是那位站出來為夏華洗冤鳴屈的姑娘更是感到十分不解:這世界上竟有這種怪人,被人誤會,遭此屈辱,非但不動怒。反而連氣也不吭一聲便這般的悄然離去。
廣播裏響起了催促旅客上車的播音,人們這才回過神來,停住了紛紛議論,又趕緊搶著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