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夏華呼喚,蓉姑“呃”的一聲,轉怒為歡,雀躍般的跑出堂屋,進灶屋幫夏華煮飯炒菜。
飯菜煮好了,端上桌麵。建平、嬡嬡和婷婷哪有半點口胃,蓉姑好說歹說勸婷婷端起飯碗。然而,婷婷卻一口也沒扒進嘴,又放下了碗。
夏華也勸了一席話,見對誰也不湊效,便索性不說什麼了。耷拉下腦袋,自顧自的狼吞虎咽起來。翻山越嶺的,近半天的路程,正當吃飯的小夥子,不餓那才真叫怪事呢!
結果,一頓飯下來。除了夏華猛吃了好幾碗之外。建平他們誰都沒有吃多少,連蓉姑這個平日裏爽朗得無憂無慮的姑娘,也似乎受到了他們的感染,吃不下飯了。飯後,蓉姑又幫著夏華撤下桌子,收拾了碗筷,在灶屋裏洗涮完畢。這時候,已近傍晚,看著天色暗下來了,夏華便催促蓉姑回去樟木坑,並囑她告知爺爺。說他夏華回山了,請爺爺放心,趕明兒再過去看爺爺。
晚上。建平和嬡嬡把回城的原由詳詳細細地告訴了夏華。嬡嬡的外公本已是七十多歲的老人。在“文革”的運動中,又戴上了一頂反動醫學權威的帽子,備受摧殘,前不久突然中風偏癱,臥在床上。身邊沒人照料。醫學院申請了上頭有關部門批準,將其外孫女兒嬡嬡收回城,以利照料其生活。嬡嬡的外公雖然在“文革”中也遭衝擊,但他畢竟是個享譽國內外的醫學專家,憑著一手高明的醫術,就連上頭的頭頭們,也還得對他另眼相看,給他一些麵子。這一回。他癱瘓了,上頭不僅批準了將嬡嬡收回城,還有人出麵為他周旋,疏通關節,把作為外孫女婿的林建平也一並收了回城,雙雙安置進醫學院工作。
如今擺在大家麵前傷腦筋的事,便是婷婷在這個時候來插隊落戶了。城裏的戶口剛剛吊銷,“掃地出了門”,這沒有特別的理由,沒有特殊的關係,要想又馬上回城複籍,是絕對辦不到的了。況且,母親重又身陷圖圄,房屋也由上頭收了去。那城裏其實已沒了個“家”,即使現在跟了建平和嬡嬡回去,就業、安居怎麼辦?總不能跟了建平倆一起去醫學院吧?
大家說來說去,議來議去,至深夜了,還沒拿出個萬全的主意來。婷婷自從來到山中,聽蓉姑告知媛嬡和建平將回城的事之後,至現在,情緒一直低落,一言不發。嬡嬡便說,還是婷婷你自己說說意見。拿個定奪吧。嬡嬡話一出口,建平和夏華便都盯著了婷婷。而婷婷雖然情緒低落。處於苦痛之中。至今一言不發,但聽了大家的議論。心裏也一直在想。正如建平他們說,自己這趟來,已經吊銷了城市戶口,“掃地出了門”,而且城裏也沒了個可以安身的地方。建平可以作為嬡嬡的上門女婿,住過嬡嬡外公的家,她能以什麼身份也住進去呢?還有,嬡嬡的外公也處在極端的困境,自身也難保,日子自然不好過,即使老人家樂意接受她,她又能去麼?去了,不就成了人家的累贅了麼?這次有幸巧遇夏華,跟他一路來到這裏,至今為止,相處的時間雖然不長,但兩天來的感覺告訴她,這夏華從外表上看,似乎冷峻無情。其實心地善良且正直。處事剛毅穩健,和他這個人在一起,踏踏實實的,有種安全和可信賴的感覺。她想來想去,看一眼建平和嬡嬡,又看一眼夏華,當此時,建平和嬡嬡,還有夏華,三雙眼睛都盯住她了,她便抬起頭來,同時用手絹擦了擦眼淚,咬了咬牙,輕聲地說:
“你們走吧。我留下來跟夏華一起過。”
婷婷終於自己拿準了主意,這事就這麼定了,大家也就鬆了一口氣。其實,不這樣,還能如何呢?不過,事情雖然就這麼定了,建平還是反反複複地囑托夏華,請他一定好好照顧婷婷,等什麼時候一旦有了機會,就一定要把婷婷接回去。夏華也表了態,請建平和嬡媛放心。他一定會照顧好婷婷的。
談妥了這件事,夏華也把自己這趟子回城怎樣料理好母親後事的事,簡要地跟建平媛嬡他倆說了,建平和嬡媛自然又是一番唏噓,說了些安慰夏華的話。
這一夜。大家坐在一起,一直談到大約四更天,直到都感覺到疲倦了才散場,各自起身去安歇。婷婷這個夜裏,便跟媛嬡睡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