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 馬蹄(1 / 2)

清代學者劉鳳苞這樣評論:《馬蹄》與《駢拇》,皆從性命上發論。《駢拇》是盡己之性而切指仁義之為害於身心,《馬蹄》是盡物之勝而切指仁義之為害於天下。宣穎也評論說:此篇言以仁義為治,則拂人之性,是就害於物上說。前後用譬喻錯落洗發,如雨後青山,最為醒露。

《馬蹄》表現了莊子反對束縛和羈絆,提倡一切返歸自然的政治主張。

莊子對“至德之世”美好圖景的描繪,表現了他對有為社會的不滿和對無為社會的向往。反對以仁義禮樂禁錮人的自由思想,主張個性解放。本篇對於仁義、禮樂的虛偽性、蒙蔽隆的揭露是深刻的,但向往愚昧無知的原始狀態則極不可取,這種激憤思想是消極的,是在逃避現實。

原文:馬,蹄可以踐霜雪,毛可以禦風寒,齔草飲水,翹足而陸,此馬之真性也。雖有羲台路寢,無所用之。及至伯樂,曰:“我善治馬。燒之,剔之,刻之,雒之,連之以羈奉,編之以阜棧,馬之死者十二三矣。饑之,渴之,馳之,驟之,整之,齊之,前有撅飾之患,而後有鞭奉之威,而馬之死者已過半矣。陶者曰:“我善治埴,圓者中規,方者中矩。”匠人曰:“我善治木,曲者中駒,直者應繩。”夫埴木之性,豈欲中規矩拘繩哉,然且世世稱之曰“伯樂善治馬”而“陶、匠善治埴、木”,此亦治天下者之過也。

譯文:馬這種動物,四個蹄子可以踐踏霜雪,皮毛可以抵禦嚴寒,吃草喝水,揚蹄跳躍,這就是馬的本性。至於高台大殿反而對馬沒什麼用處。等到伯樂出現後,說:“我擅長調理馬。”於是用燒紅的烙鐵在馬身上打上印記,拿剪刀修剪鬃毛,鏟削馬掌,在馬身上烙製印記,給馬帶上絡頭,並用韁繩把它們拴在一起,編上號再依次把它們驅趕進馬棚,經過這樣的一番折騰,十匹馬裏麵要有二到三匹馬會死去。餓了,不讓它們吃草,渴了,不給它們水喝,不停地馳騁,馭趕它們快速地奔跑,讓它們步伐整齊,行動一致,前麵有韁繩絡頭的束縛,後有皮鞭和竹條的威脅,這樣一來,馬已經死去一半了。製作陶器的人說:“我擅長整治細密的粘土,把黏土捏成陶器,圓的合乎圓規,方的與矩尺相符。”木匠說:“我擅長運用木材,把木材製成木器,能使彎曲的合於鉤弧的要求,筆直的跟墨線吻合。”要說黏土和木材的本性,難道它們願意去迎合圓規、角尺、鉤弧、墨線嗎?世世代代的人們都在稱道伯樂善於管理馬而“陶匠、木匠善於整治黏土和木材”,說這些話,其實也像治理天下人那樣有過錯啊!

原文:吾意善治天下者不然。彼民有常性,織而衣,耕而食,是謂同德;一而不黨,命曰天放,故至德之世,其行填填,其視顛顛。當是時也,山無蹊隧,澤無舟梁,萬物群生,連屬其鄉,禽獸成群,草木遂長。是故禽獸可係羈而遊,鳥鵲之巢可攀援而嗣。夫至德之世,同與禽獸居,族與萬物並,惡乎知君子小人哉,同乎無知,其德不離;同乎無欲,是謂素樸。素樸而民性得矣。

及至聖人,蹩躠為仁,提跂為義,而天下始疑矣,澶漫為樂,摘僻為禮,而天下始分矣。故純樸不殘,孰為犧尊,白玉不毀,孰為矽璋‘道德不廢,安取仁義‘性情不離,安用禮樂!五色不亂,孰為文采!五聲不亂,孰應六律夫殘樸以為器,工匠之罪也;毀道德以為仁義,聖人之過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