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詞賦曆史詞(3 / 3)

薑夔(1155~1221),字堯章,號白石道人。他曾數次應考,均落第。因精音律,工書法,詩、詞、文造詣皆高,故為文友看重。他先後與範成大、陸遊、辛棄疾、葉適、朱熹等往來唱和,這些著名人物皆看重薑夔的才學與氣節。陳鬱《藏一話腴》說:“白石道人氣貌若不勝衣,而筆力足以扛百斛之鼎。家無立錐,而一飲未嚐無食客。圖史翰墨之藏,汗牛充棟。襟期灑落,如晉宋間人。”薑夔作為一個飄泊江湖的清雅高士,其詞作《白石道人歌曲》最為著名,至今仍是研究宋詞格律的珍貴資料。盡管宋詞當時傳唱天下,但遺憾的是曲譜早已散佚殆盡。這或許與中國文化的特點有關,即特別注意思想內容的涵蘊而比較忽視外在表現的形式。據說《樂經》本初便是《詩經》的曲譜,然《詩經》傳世久遠,《樂經》卻蕩然無存。宋詞今存不少,但曲譜鮮見,惟在《白石道人歌曲》中有所孑遺。《歌曲》中曲譜今已很難認讀,楊蔭瀏先生曾予以解譯。《歌曲》中有薑夔記錄的古曲、今曲等,還有14首自度曲,使後人可領略宋曲風貌。

薑夔詞中收錄最早的詞是《揚州慢》,詞中寫經曆戰亂後揚州的蕭條、空闊、冷清、荒蕪,以對比手法抒發出無限淒涼的哀感,如“杜郎俊賞,算而今,重到須驚。縱豆蔻詞工,青樓夢好,難賦深情。二十四橋仍在,波心蕩,冷月無聲。念橋邊紅藥,年年知為誰生。”薑夔寫男女戀情及離愁別緒也意味深長,筆調不俗。如《鷓鴣天》:“春未綠,鬢先絲,人間別久不成悲。誰教歲歲紅蓮夜,兩處沉吟各自知。”《踏莎行》:“別後書辭,別時針線,離魂暗逐郎行遠。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歸去無人管。”薑夔還特愛以詠梅、荷等寄托高風逸韻。如《暗香》、《疏影》巧妙地運用一些與梅有關的曆史掌故,並參酌或凝縮一些著名作品的佳句,從不同角度來寫梅花特色,將往日的回憶與今日的感喟緊密結合對比,一片雅士情懷。《念奴嬌》寫荷花以寄懷人之思,也有出汙泥而不染之情調。薑夔詞,劉熙載《藝概》說“幽韻冷香”;戈載《七家詞選》說“清氣盤空”;亦有貶之“看是高格響調,不耐人尋思”;“惜不於意境上用力,故覺無言外之味,弦外之音”。前人多以“清空”概括薑夔詞風格,主要指薑夔詞格調高遠,意境超俗,文筆峻潔,詞調瀟灑。其騷雅峭拔既不同於周邦彥的綿邈,亦救辛派末流的浮躁,以瘦句硬語矯溫婉媚軟,以清音雅調正豪闊粗疏。薑夔在人們心目中如閑雲野鶴,給人更多“岑寂”和“清苦”的回味。

在格律派詞人中,史達祖一生際遇坎坷。他屢試不第,生活清貧,多為幕僚,力主抗金。他曾受太師韓胄賞識,但北伐失敗後他也因受牽連而遭流放。他的詞多詠物寫景以寄離情別緒,也有的抒發家國之恨與身世之感,筆調新巧,刻畫細膩,聲韻圓轉,字琢句煉,更似承續周邦彥風格。如《綺羅香》(詠春雨):“做冷欺花,將煙困柳,千裏偷催春暮。”將春雨擬人化描寫,奇思妙想摹寫入神。《八歸》寫愁苦淒涼的心境:“秋江帶雨,寒沙縈水,人瞰畫閣愁獨。煙蓑散響驚詩思,還被亂鷗飛去,秀句難續。”於清冷的畫麵中,使人看到詞人的愁苦孤獨。

吳文英一生亦多任幕僚,以布衣出入於權貴之門,來往於蘇杭一帶。其詞風富麗典雅,雕琢堆砌,有《夢窗詞》傳世。據沈義父《樂府指迷》說,吳文英作詞“音律欲其協”,“下字欲其雅”,“用字不可太露”,“發意不可太高”。《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說:“夢窗天分不及周邦彥,而研練之功過之。”他能自度曲,講究音律,作有三首詞中最長調《鶯啼序》,且組織縝密,運意遙深。如其中開首一段:“殘寒正欺病酒,掩沉香繡戶。燕來晚,飛入西城,似說春事遲暮。畫船載,清明過卻,晴煙冉冉吳宮樹。念羈情,遊蕩隨風,化為輕絮。”陳廷焯《白雨齋詞話》中評《鶯啼序》說:“全章精粹,空絕千古。”其詞奇幻跳躍又構思精嚴,含蓄委婉又合音協律,因而頗具特色,成為格律範例。

周密善書畫音律,入元不仕。其詞遠祖周邦彥,近法薑夔,風格清雅秀潤,有《草窗詞》傳世,與吳文英並稱“二窗”。其詞前後期有別,前期如《曲遊春》寫臨安士人豪華遊覽一片鶯歌燕舞,後期如《一萼紅》寫登蓬萊閣有感滿腔舊恨家愁。王沂孫宋亡入元後,詞多詠物,寄托遙深,哀婉隱晦。如《水龍吟》(落葉)、《綺羅香》(紅葉)、《齊天樂》(螢)、《齊天樂》(蟬)等。詠螢曰:“碧痕初化池塘草,熒熒野光相趁。”詠蟬曰:“一襟餘悔宮魂斷,年年翠陰庭樹。”盡寓無窮寒涼,一抒家國遙思。蔣捷宋亡後隱居,抱節以終。有《竹山詞》傳世,與周密、王沂孫、張炎並稱“宋末四大家”。蔣捷詞風格以悲慨清峻、蕭寥疏爽為主,多承蘇、辛而兼有眾長,被劉熙載《藝概》稱為“長短句之長城”。其詞抒發山河之痛深切峻至,如幾首《賀新郎》或比興,或白描,皆以往事成煙、佳景難追的孤冷迷茫的失落感和幻滅感為意。其《一剪梅》(舟過吳江)、《虞美人》(聽雨)也皆為名篇,“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文字淺白而意蘊淒清、疏朗高卓。張炎是貴族後裔,宋亡前過著湖山清賞、詩酒嘯傲的生活,臨安破後則度過了一身清貧、四方飄流的終生。其詞風承周邦彥、薑夔而來,兼其所長而無其所短,詠物抒情,名重當時,備寫身世盛衰之感,往往蒼涼淒楚。有詞集《山中白雲》及詞學專著《詞源》傳世,為宋末集大成者。《甘州》曰:“載取白雲歸去,問誰留楚佩,弄影中州?折蘆花贈遠,零落一身秋。向尋常野橋流水,待招來不是舊沙鷗。空懷感,有斜陽處,卻怕登樓。”《解連環》(孤雁)也曲折盡致地抒寫了自己失去故國不願歸元的孤淒,其中“寫不成書,隻寄得相思一點”被元人譽為警句而廣為傳誦。

南宋詞壇繼承並發展了北宋詞人進步的要素,無論是在內容、境界還是在章法、格律方麵都更為豐富成熟,使詞這一文學與音樂相結合的藝術樣式達到新的高峰,從而使詞綻放出奪目的光輝並給人留下永久的回味。

元代詞

元詞上承兩宋餘緒,雖難以繼盛,但也出現了許多詞人。元代詞創作可分兩個時期:第一時期包括出生於元代一統以前蒙古時期的詞人的詞作;第二時期包括出生於元一統後到元亡之前的詞人的詞作。

第一時期的詞人,大體上包括由南宋入元的詞人、由金入元的詞人和在蒙古王朝統治下的北方詞人三部分。這一時期的詞人大多有亡國和戰亂的經曆,因此,他們的詞中最有價值的部分是抒寫懷念故國的《黍離》之悲的詞作。

南宋入元的詞人,如趙孟、曹伯啟、姚雲文以及劉土熏、陸文圭等人,他們的詞作都表現了對故國的懷思,以及家破人亡的隱痛。由金入元的詞人,如元好問、段克己、白樸等人,其詞作大致屬於“滄桑之歎”。而這一時期詞作成就最高的詞人當數元好問、趙孟、陸文圭等人。

元代第二時期的主要作家有虞集、王旭、張雨、張翥等。他們作品的主要內容是議論行藏出處和羨慕半隱半俗生活,對現實表達不滿。其中最負盛名的詞人是張翥,如他的《瑞龍吟》、《水龍吟》、《解連環》等,都具有意境含蓄、描寫細膩的特點。

明詞

詞興於唐,盛於宋,至明代已經衰微。明初詞壇,劉基、楊基、高啟等人,由元入明,在政治上遭受挫折,所作詞都自成家數,各具特色。明代中葉以後,詞風日下,楊慎、王世貞、湯顯祖等人。多有詞作,卻不當行。到明末,社會發生變革,給詞的創作帶來一線生機。最有代表性的詞作家是陳子龍、夏完淳以及屈大均、王夫之、金堡等人,使得明末詞壇煥發光彩,不僅挽救詞壇,也為清詞中興開了風氣。

辭賦

辭賦是辭與賦的統稱,此稱始於漢代。

辭本是漢代人對《楚辭》的簡稱。辭產生於戰國時楚地,故稱《楚辭》;又因它以屈原的《離騷》為代表,故又稱騷體。《楚辭》是一種新體詩,這類作品篇幅、句子都較長,句式比較自由,並多用“兮”字作語助詞,使其抒情色彩和浪漫氣息頗濃,由此而逐漸發展成一種兼有詩、文兩種性質的文體——辭。賦是一種講究文采、韻節,兼具散文與詩歌兩種性質的文體。“賦”的含義,有個發展變化過程:作為《詩經》六藝之一的賦,是鋪陳敘寫之意,屬詩歌藝術表現方法,它雖然對賦體的形成有影響,但不指文體。春秋時期,士大夫在社交活動中有賦詩的風氣,即引用或朗誦《詩經》中的作品。“賦”是誦說之意,《漢書·藝文誌》稱:“不歌而誦謂之賦。”也不指文體。至戰國時期,出現了士大夫自己創作的朗誦詩,便稱之為“賦”,故漢代班固認為:“賦者,古詩之流也”(《兩都賦序》)。可看出“賦”與詩發展流變之關係。“賦”的名稱始見於戰國時荀卿的《賦篇》。《詩賦略》說:“春秋之後,周道寤壞,聘問歌詠不行於列國,學《詩》之士逸在布衣,而賢人失誌之賦作矣。大儒孫卿(荀卿)及楚臣屈原離讒憂國,皆作賦以風,鹹有惻隱古《詩》之義。”可見。漢代人認為屈原、宋玉等人的《楚辭》亦屬賦體。故今之所謂“古賦”,實際上包括了先秦兩漢時期的大賦、小賦和騷體賦。

屈原(約前339~約前278)是《楚辭》體的開創者。也可以說是後世辭賦之祖師,《楚辭》中之騷賦,多數更接近於詩,而像《天問》、《漁父》、《卜居》等篇,則更近於散文。特別是《卜居》、《漁父》,韻散相間,以散為主,又為“設問”之文,這不但對宋玉,司馬相如、班固等人的辭賦有影響,而且對東方朔的《答客難》、揚雄的《解嘲》、司馬遷的《悲士不遇賦》等均有影響。屈原之後的宋玉“好辭而以賦見稱”(《史記·屈原賈生列傳》)。其《對楚王問》一文,雖通篇不用韻,但其結構與辭賦相同;《風賦》名為“賦”,實則是韻散相間,相當自由。此二文從取譬設喻和語言的雄辯恣肆看,均明顯受《莊子》之文和戰國縱橫家遊說之風的影響,可算賦體雜文,對後世同類文章頗有影響。劉熙載在《藝概·文概》中說:“用辭賦之駢麗以為文者,起於宋玉《對楚王問》,後此則鄒陽、枚乘、相如是也。”宋玉的《高唐賦》、《神女賦》、《登徒子好色賦》等,以豐富的想象和鋪陳的手法來描繪女性,發展了藝術描寫手法,表現了窮極聲貌之特點,對後世同類辭賦頗有影響。這類作品又多佚蕩情思而少諷諭之意,似可看出侍弄之臣不敢直諫,故雜以嘲戲的用心,這對漢賦也產生了影響,宋玉是由騷而發展為賦的重要作家。與宋玉同時的《楚辭》作家,尚有唐勒、景差等。

荀卿的《賦篇》分別以禮、知、雲、蠶、箴為對象寫了五篇賦,以四言為主,韻散兼出,設為問答,多用隱語,劉勰稱其手法為“遁詞以隱意,譎譬以指事”(《文心雕龍·諧隱》)。

從屈原、荀卿、宋玉等人的辭賦及賦體雜文看,設為主客問答的結構,韻散相間的體式,鋪陳描繪的手法等,大體上奠定了漢賦的體製特點。

漢代最富有時代特征的文體是賦。漢初的賦家,大多追躡屈、宋逸步,繼承《楚辭》餘緒,寫作騷體賦。文、景之前最有名的賦家是賈誼和枚乘。賈誼今存完整的賦四篇。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是他降職期間所寫的《吊屈原賦》和《鵬鳥賦》。《吊屈原賦》是借吊屈原而自抒憤懣之作,也是現存漢代第一篇“士不遇賦”。作品中表現了在漢代天下一統之後,士不能“曆九州而相其君”的懷才不遇之感,很有時代特征,也是漢人騷體賦的新內容。《鵬鳥賦》既寫了禍福無常的憂鬱之感,但更主要的是寫如何用老莊思想來排解自己的憂愁,這同樣具有鮮明的時代特征和代表性。賈誼的賦頗具真情實感,也比較傾向於鋪陳手法的運用,散文氣息較濃,預示著賦體的新變化。枚乘(?~前141)是繼賈誼而起的辭賦家。枚乘今傳賦三篇,最可靠和最有特色的是《七發》。這是一篇諷諫之作,文中假設楚太子有疾而吳客去探望,通過主客問答,勸誡貴族子弟不要過分沉溺於安樂,表達了對貴族集團腐朽縱欲的不滿。這種形式,看似新穎,實則亦有所繼承,除受《孟子》、《楚辭》等影響外,主要還是受戰國策士遊說之辭的影響,隻不過遊士變成了侍從,遊說變成了諷諫。其先誇讚後進諫的模式也大體相同。《七發》用鋪張、誇飾的手法極貌寫物,詞藻華美富贍而不甚堆疊,善用形象的比喻,結構宏偉,頗富氣勢。劉勰說:“枚乘搞豔,首製《七發》,腴辭雲構,誇麗風駭”(《文心雕龍·雜文》)。《七發》的出現,標誌著漢代散體大賦的正式形成,而後人沿襲此體的作品極多,以致使“七”成為賦史上一種專體。與枚乘同為梁孝王客的嚴忌也是一位寫騷體賦的作家,其《哀時命》亦為生不逢時的牢騷之作,無甚特色。淮南小山的《招隱士》亦承《楚辭》餘韻,以誇張渲染的手法,極寫荒山幽穀之可怖,感情濃鬱,音節和諧,有不少優美動人的文句,成為後世招隱詩之祖。

漢武之世,國勢強盛。武帝又好大喜功,雅好文學,招納文學侍從,提倡辭賦,誘以利祿,一時間以歌功頌德為主的“潤色鴻業”之作應運而生,大大推動了漢賦的發展。

司馬相如(前179?~前118)作為文學侍臣,寫了不少賦,今存六篇,以《子虛賦》、《上林賦》為代表作。此二賦原為《天子遊獵賦》一篇,至《文選》始分為二。賦以遊獵為題材,極寫諸侯、天子遊獵之盛況、宮苑之豪華,以誇天子之事,而結尾處又寫天子自省,罷遊獵,崇節儉,以示諷諫之意。這種始於誇飾,終於諷諫的“勸百諷一”寫法,遂成漢賦一個主要傳統。此賦以鋪排誇飾的手法,華美的詞采,設為問答的形式和韻散兼用的語言,確立了鋪張揚厲的漢大賦體製,司馬相如也就成為漢大賦的主要奠基者和成就最高的代表作家。

東方朔(前154~前93)也是武帝時的辭賦家。武帝始終以其為俳優,不予重用,因此他的牢騷頗多。其代表作《答客難》實為一篇散體賦。文章不歌功頌德而發牢騷,虛設問難而加以辯解,遂開“設論”一體。此文設為主客問答,語言疏朗,議論酣暢,對比鮮明,劉勰稱其“托古慰誌,疏而有辨”(《文心雕龍·雜文》)。此後揚雄的《解嘲》,班固的《答賓戲》、張衡的《應間》等均模擬此文。

王褒(生卒年不詳)是宣帝時重要的辭賦家,今存《洞簫賦》和騷體賦《九懷》,而以《洞簫賦》較有特色。這是中國現存最早的一篇描寫音樂的賦作,辭采華豔,繪聲繪色,劉勰稱其“窮變於聲貌”(《文心雕龍·詮賦》),對後世詠物賦和描寫音樂的作品有影響。

此外,武帝時董仲舒晚年所寫《士不遇賦》,司馬遷所作《悲士不遇賦》均為較有名的牢騷之賦。枚皋也是當時頗有名氣的賦家,可惜沒有流傳下來的作品。

西漢末年至東漢中葉,眾多賦家均以司馬相如的《子虛》、《上林》為模式,千篇一律,鮮有創新,惟揚雄、班固等人尚有特色。揚雄(前53~公元18)是西漢末年最著名的賦家。其《甘泉》、《羽獵》、《長楊》等賦,雖模仿司馬相如之《子虛》、《上林》,但諷諫之意明顯加強;藝術上也有所提高,某些段落的鋪陳描寫非常精彩,故後世有“揚、馬”之稱。揚雄的《解嘲》、《逐貧賦》等述懷賦也較有特色。揚雄晚年認識到辭賦之作是欲諷反勸,是“雕蟲篆刻”、“壯夫不為”之技。同時,他還提出“詩人之賦麗以則,辭人之賦麗以淫”(《法言·吾子》)的看法,將楚辭與漢賦的優劣得失加以區別,對賦的發展與評論都產生了影響。班固是東漢前期著名的賦家,其代表作是《兩都賦》,其體例與手法均模仿司馬相如,然他將描寫對象擴大為整個帝都,這對張衡、左思都有影響。就其思想價值而言,此賦則主要是為朝廷說話,不再有什麼諷諫之意,漢代諷諫之賦發展而為替朝廷說教,《兩都賦》堪稱代表。

東漢中葉至末年,政治腐敗,國勢衰微,社會動亂,民不聊生,賦的內容和風格也隨之而變化,以鋪搞文采、歌功頌德為事的漢大賦日少,而反映現實、譏刺時政、以詠物抒懷為主的小賦開始興起。張衡(78~139)的賦有兩類。一類是散體大賦,以《兩京賦》為代表,其主旨在於規諷,有些議論也較深刻,賦中關於都市各種人物的活動和雜技、百戲等演出情況的描寫也頗新穎生動,但總的說來不脫漢大賦舊軌,新意不多。另一類是抒情小賦,以《思玄賦》、《歸田賦》為代表,抒寫自己政治上的憂憤和意欲歸隱田園的情懷。特別是其《歸田賦》,寫田園生活之樂、短小明淨,語言清新,情味悠長,而格調冷靜平淡,極富個性特色,從內容到形式都使人耳目一新。這類抒情小賦的出現,不僅表現了漢賦由“體物”之大賦向抒情之小賦的轉變,而且也顯示了漢賦的風格由誇飾堆砌向平易流暢的轉變,也可以說,張衡使漢賦的發展產生了某種根本性的變化。張衡之後的趙壹和蔡邕等,均沿此路而進。蔡邕(132~192)的《述行賦》名為“述行”,實為抒憤。此賦陳古刺今,不僅廣泛而深刻地揭露了統治者的擅權專橫罪惡,而且寫出了人民的災難和痛苦,這樣的內容在漢賦中是極為可貴的。與蔡邕同時的趙壹,情緒更加激憤,其名作《刺世疾邪賦》對腐敗的朝政進行了更加尖銳深刻的揭露和批判,表現了強烈的嫉惡如仇的反抗情緒。抒情小賦由發個人牢騷到進行社會批判,無疑是一大發展。此賦語言犀利,感情強烈,風格平易而疏蕩,大別於傳統漢賦之華豔,板滯。稍後的禰衡(173~198)亦以賦著稱,其代表作《鸚鵡賦》看似詠物,實則托物言誌。賦中以鸚鵡自況,抒寫才智之士在亂世中的憤懣情緒,深寓對黑暗現實的不滿之意。此賦狀物精細,感慨良深,兼有詠物、刺世、抒懷的特色,為漢末小賦之佳構。

漢賦作為漢代文學的主要形式,在藝術技巧上取得了一定的成就,對於中國文學觀念的日漸明晰化起到了促進作用,在中國文學史上有一定地位。但漢大賦的弊病與局限也是不容忽視的。摯虞在《文章流別論》中指出:漢大賦“假象過大,則與類相遠;逸詞過壯,則與事相違;辯言過理,則與義相失;麗靡過美,則與情相悖”,這個批評相當中肯。

三國兩晉時期,賦的地位雖不及詩,但仍很興旺,出現了不少重要的作家和優秀作品,並且漢代大賦逐步為抒情小賦所取代,賦的駢化趨勢也日漸明顯。

建安(196~220)時期的辭賦多為小賦,題材漸趨日常化,反映社會現實的功能有所加強,抒情色彩也更加濃鬱。曹丕是這一時期主要賦作家之一,今存小賦近30篇,但有特色的作品不多。曹植是這一時期成就最高的賦作家,今存小賦40餘篇,紀事、詠物、述誌,內容廣泛,其中最有名的是《洛神賦》。此賦借鑒宋玉《神女賦》的寫法,描寫生動而細膩,比喻巧妙,辭采富麗,有極高的藝術價值。曹植的賦在題材的生活化、規模的小型化和表達的抒情化方麵都很有特色。王粲(177~217)今存賦20餘篇,多為騷體小賦,最為傳誦的是《登樓賦》。此賦摒棄了漢大賦鋪張揚厲的寫法,以簡潔明快的語言,情景交融的手法,抒發了強烈的感慨,是抒情小賦的成功之作,在抒情賦發展史上占有重要地位。

魏正始(240~249)時期,何晏的《景福殿賦》,阮籍的《獼猴賦》,嵇康的《琴賦》,向秀的《思舊賦》均較有名。

西晉太康(280~289)年間賦作頗多,以小賦為主,但多數作品因襲前人,缺乏個性;雕琢太甚,較少情趣,總體成就不高。唯潘嶽的《西征賦》、《秋興賦》,陸機的《豪士賦》、《文賦》,成公綏的《嘯賦》,木華的《海賦》等較有特色,但是都因過分藻飾而較缺乏藝術感染力。左思的《三都賦》是名盛一時的大賦,雖曾引起洛陽紙貴,但藝術上並無新意。

東晉辭賦又趨清新明快,如袁宏的《東征賦》,郭璞的《江賦》,孫綽的《遊天台山賦》等。特別是陶淵明的《閑情賦》、《感士不遇賦》、《歸去來兮辭》等作品,平淡自然,一如其詩,風格之獨特為曆來賦作所少見。

總觀三國兩晉之賦,詠物抒情小賦占據主導地位,取得了一定成績。同時,賦中整飭的對偶句日漸增加,詞藻漸趨華麗,出現了明顯的駢化趨勢,對南北朝駢體賦產生了直接的影響。

南北朝時期,辭賦轉盛,名家名作頗多,而賦亦逐步完成了駢體化的過程。南朝賦大體上仍是以“體物”為主的大賦和以抒情為主的小賦兩類。南朝宋初的謝靈運今存賦10餘篇,無論是其長篇巨製《山居賦》,還是模山範水的《嶺表賦》等,除有些描寫較為細致外,無甚特色。謝惠連(407~433)和謝莊(421~466)均以詠物小賦見稱。謝惠連的《雪賦》、謝莊的《月賦》均寫得畫麵素淨奇麗,情致雋永,鋪排而不堆砌,風格清新明麗,是南朝詠物寫景小賦的代表作。鮑照是南朝宋最傑出的辭賦家,以《蕪城賦》最為傳誦。此賦以精彩的描寫、大膽的誇張和鮮明的對比等手法來寫廣陵之盛衰,抒懷古之情,其思想內容和藝術技巧均為上乘,是南朝抒情小賦的代表作。其他如《舞鶴賦》、《野鵝賦》等,也頗有特色。齊代賦作不多,較有影響的作家是謝眺(464~499)。他的《思歸賦》、《遊後園賦》等篇幅短小,重於抒情,同時由於聲律理論的運用,在對偶精工和聲律協調方麵更加留意,加速了抒情小賦駢化的進程。梁代是南朝辭賦的全盛時期。當時的宮體詩作家用同樣的題材和風格來寫賦,閑情豔語,華靡流蕩之風頗盛,如梁簡文帝蕭綱,梁元帝蕭繹均為代表人物。然其中有些作品如蕭綱的《晚春賦》,蕭繹的《采蓮賦》、《蕩婦思秋賦》等,雖不脫風流帝王的文學本色,但也婉麗多情,清新自然,流傳亦較廣。江淹(444~505)是梁代辭賦成就最高的作家,今存賦40篇左右,而以《別賦》、《恨賦》最負盛名。其賦善寫人物心理活動,描繪景物,渲染氣氛,辭采精美,聲韻和諧,用典用事頻繁,而又筆墨縱橫,於纏綿哀感之中,別具蒼涼悲壯之氣,將南朝抒情駢賦推向了成熟階段。沈約也是梁代著名賦家,其內容、風格與江淹頗近。陳代所存賦作不多,唯徐陵的《鴛鴦賦》稍有名氣。

北朝辭賦雖代有所作,然名家名作極少。西魏和北周時由南入北的梁代作家庾信,卓然為辭賦大家。庾信在梁朝時,其賦作已技高一籌,《春賦》、《蕩子賦》等抒情小賦,雖格調纖弱、不脫閑情豔語之習,但藝術技巧高超。被留長安之後,鄉關之情,身世之感,使其作品不僅內容日漸充實,而且風格亦日益沉鬱老成。其最重要的代表作《哀江南賦》,實為一篇自敘傳,也是梁末史事之實錄,既哀家國,更悲身事,健筆縱橫,情文並茂。其《小園賦》、《傷心賦》等,亦為名作。一篇之中,往往敘事、描寫、議論、抒情兼而有之,形式精美,感慨深沉。庾信是魏晉南北朝時期最傑出的辭賦家,而他也把六朝駢體賦推向了極至。同時,也標誌著“賦”這種文體盛世的結束。

六朝賦逐漸駢化的結果,形成了駢體賦,亦稱俳賦。南朝駢賦的基本特征同於駢文,通篇對偶,大量用典,講究聲律。多用四六,實際上已開唐代律賦之先河。

唐宋科舉以詩賦取士,不但命題作賦,所作賦除必須守俳賦的對仗、聲韻要求外,還限定了表示立意要求的韻腳字,後人稱這種限製立意和韻腳的命題俳賦為律賦。南朝俳賦的對仗、聲韻有一定講究,但未形成格律。唐初進士科考試詩賦,士人必須熟悉對仗技巧及四聲八病的規矩,但對賦仍無特殊規定;至唐玄宗開元二年(714),始明確規定一篇賦以八個字為韻。此後試賦命題大體沿襲此路,而不斷加以限製,至唐文宗大和(827~835)年間,逐漸形成律賦的格律,即一般以四言二句八字為韻立意,八韻要求依次為四平四仄。這種固定的格律,至宋仍大體沿用。這種刻板的律賦,純屬文字遊戲,毫無文學藝術價值可言,它與明、清的八股文一樣,是文人士子謀官食祿的敲門磚。唐宋雖有不少人精於此道,然幾無佳作傳世。明代徐師曾在《文體明辨》中說:“至於律賦,其變愈下。始於沈約四聲八病之拘,中於徐、庾隔句作對之陋,終於隋、唐、宋取士限韻之製,但以音律諧協、對偶精切為工,而情與辭皆置弗論。”此評大體說清了律賦的發展、特點及弊端。

除律賦外,隋、唐、宋以及後世文人多有賦作,然幾乎無專門以賦名家者,賦在其發展過程中也有新變,這就是由駢賦又逐漸趨於散化,韓愈的《進學解》,柳宗元的《設漁者對智伯》等文,雖不以賦名,然承古賦之體,實質上就是散文賦。晚唐杜牧的《阿房宮賦》,將散文筆法、句式用人賦中,不用典故,駢散兼出,融敘事、抒情與議論為一爐,突破六朝以來辭賦駢偶化、聲律化的定勢,使賦又漸趨散文化,對宋代文賦的發展有重要影響。

文賦即指與俳賦相對的、不拘於駢偶、聲律的賦,可以說它是唐宋古文運動的產物。宋代除俳體賦外,文賦成就頗高,歐陽修的《秋聲賦》,蘇軾的前、後《赤壁賦》,標誌著文賦的更加成熟,也體現了文賦的最高成就。文賦既大體保留了“設論”的漢賦體製,又擴大了敘事和寫景、抒情成分,所用語言是整飭的古文,文章駢散間用、鏗鏘和諧而用韻又極為自由,文賦使賦又趨向於散文,確為傳統賦之變體;文賦不再拘於偶對、聲律、藻飾、用典,實則與傳統的“賦”的觀念相去較遠,難稱賦體。這正標誌著“賦”這種文體的發展達到了終點。南宋以後諸作,均未能再有新的突破。

散文(包括駢文)是中國古代文學作品的最主要形式之一。它產生最早,是其他一切文學形式的基礎;它應用範圍最廣,是人們進行政治活動、學術活動、人際交往、抒懷言誌的重要工具。史官記事,哲人立論,官府文告,以及一切公私實用之文,多用散文。在中國文學的曆史長河中,散文不但體裁多樣、風格多樣、變化創新,形成豐富多彩的發展曆史,而且它與其他文學形式如詩詞、戲曲、小說等互相影響、互相吸收、互相促進,對中國文學的全麵繁榮起著無法取代的作用。它又是記錄一切科學文化成果的最重要形式,對促進中國古代的物質和精神文明起到了極為重要的作用。它在中國文學史和文化史上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

中國的古代散文作為一種曆史現象,到“五四”時期已讓位於更能適應時代需要的白話文,完成了它的曆史使命,這是曆史發展的必然結果。但它作為文化、文學遺產、仍是一座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寶庫。

漢賦

賦是漢代最有特色的文體,漢代的文學家大多致力於這種文體的創作,賦可以說是漢代文學的代表。

賦早在戰國時期就已經出現了,最早作賦體的應該是荀子。據《漢書》記載,荀子有賦10篇,現遺存下來的有《禮》、《知》、《雲》等5篇。西漢初年的賦家繼承了《楚辭》的風格,創作出“騷體賦”。其中最有成就的應該是賈誼和枚乘等人。賈誼有4篇作品完整地保存下來,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吊屈原賦》和《鵬鳥賦》。

《吊屈原賦》是借悼念屈原而抒發自己內心的憤慨。作品表達出自己懷才不遇的真情實感,為騷體賦增加了新的內容。《鵬鳥賦》是假設與鵬鳥的對話而鋪陳出的一篇文章,著重寫了如何用老莊思想來排解自己的憂愁,很具那個時代的代表性。枚乘是繼賈誼後又一著名的辭賦家。他流傳至今的作品《七發》運用鋪陳、誇張的手法有感而發,結構宏偉,氣勢不凡。它的出現標誌著漢代散體大賦的正式形成。西漢初年到東漢中期,是漢賦發展的高峰期,《漢書·藝文誌》記載漢賦900餘篇,作者有60多人。司馬相如是漢代大賦的奠基者和成就最高的作家。《文選》中所載《子虛》、《上林》就是他的代表作。這時期的作家還有東方朔、枚皋、王褒等人。東漢末年,漢賦的思想內容、體製都開始轉變。這時期的代表者是張衡。他最有代表性的賦作是《二京賦》和《歸田賦》。

從文學發展的曆史看,西漢辭賦的興盛促進了中國文學觀念的形成,開始把文學與學術區分開來,對文學基本特征有了一定的認識,使文學觀念從此逐漸清晰、明朗起來。

魏晉南北朝辭賦

三國兩晉之賦,以抒情詠物的小賦為主,如魏正始時期何晏的《景福殿賦》、阮籍的《獼猴賦》、嵇康的《琴賦》等,都非常有名。西晉時潘嶽的《西征賦》、《秋興賦》,陸機的《豪士賦》、《文賦》等都是藝術感染力很強的小賦。到東晉時,辭賦向清新明快的趨勢發展。如袁宏的《東征賦》、郭璞的《江賦》及陶淵明的《閑情賦》、《感士不遇賦》、《歸去來辭》等作品,風格之獨特,前所未見。

南北朝時期,辭賦興盛,名家也很多,賦也逐步駢體化。南朝的鮑照是最傑出的辭賦家,他的《蕪城賦》廣為傳誦。還有謝月兆的《思歸賦》、《遊後園賦》,蕭綱的《晚春賦》,蕭繹的《采蓮賦》等都清新自然,流傳也較廣。北朝辭賦名家名作極少,最突出的就數庾信,他的《春賦》、《蕩子賦》等抒情小賦,格調纖弱,藝術水平高超。他最主要的代表作還是《哀江南賦》,情文並茂,下筆有神。庾信把此朝的駢體賦推向了極致,但同時也標誌著“賦”這種文體的衰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