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曆代名詞(1 / 3)

二、曆代名詞

(一)唐·五代詞鵲踏枝

叵耐靈鵲多謾語,送喜何曾有憑據。幾度飛來活捉取,鎖上金籠休共語。比擬好心來送喜,誰知鎖我在金籠裏。願他征夫早歸來,騰身卻放我向青雲裏。

1900年敦煌鳴沙山藏經洞被打開,塵封了千年之久的二萬多卷珍貴文獻重見天日。從這批文獻中清理出唐五代詞曲數百首,被稱為敦煌曲子詞或敦煌歌辭。

敦煌曲子詞大都是民間詞,內容豐富,題材廣泛,涉及民生疾苦、邊塞征戍、羈旅愁懷、離情別緒、男女愛情等等。體式上還沒有成熟,在字數、句法、協韻等方麵還比較自由,沒有定型。藝術風格上與文人詞有很大不同,它具有清新質樸和俚俗稚拙於一身,可以說,敦煌曲子詞帶著詞體文學初創階段的優點和不足,在中國詞學發展史上寫下了不可磨滅的開篇。

這首詞寫的是婦思征夫,本來這種題材的詞的主題是比較傷感的,但這首詞卻巧妙的讓一隻喜鵲充當了解煩的角色,並用擬人化的手法,成功的將少婦和喜鵲各自的心理刻畫的活靈活現。上片寫少婦埋怨喜鵲謊報喜訊,便把它抓住關進籠中;下片寫喜鵲埋怨少婦誤解了自己的好心,但願她丈夫早日歸來,以證明報喜無誤,從而把自己放出金籠。可以說,這首詞的精彩之處就在於對喜鵲的描畫,詞人通過喜鵲的自白說出了少婦的心聲,將其思念刻畫的極為生動。就整篇詞作而言氣氛也是輕鬆歡快,讀來妙趣橫生,充滿喜劇色彩。

菩薩蠻

枕前發盡千般願:要休且待青山爛,水麵上秤錘浮,直待黃河徹底枯。白日參辰現,北鬥回南麵。休即未能休,且待三更見日頭。

此詞出自敦煌曲子詞。

這首《菩薩蠻》是一個女子的愛情宣言。主人公一口氣列舉了六種永遠也無法實現的客觀事物,要繼絕恩愛除非等到青山爛,水麵上漂浮起沉重的秤錘,黃河水幹枯見底,大白天參、辰二星同時出現,北鬥星轉到南邊、甚至是紅日頭出現在三更天,以極度誇張的比喻來表達自己對愛情的堅貞不渝。在千餘年前,在受束縛的年代,對愛情能有如此見地,實屬不易。全篇感情強烈,如火山突發一樣,熾熱而不可止;形象生動,語言質樸,色彩明朗,格調剛健,帶有鮮明的民間創作的特色。

攤破浣溪沙

五兩竿頭風欲平,張帆舉棹覺船輕。柔櫓不施停卻棹,是船行。滿眼風光多閃爍,看山恰似走來迎。子細看山山不動,是船行。

此詞出自敦煌曲子詞。

這首詞描寫了順風揚帆輕快行船的情景。上片以停槳不劃而船仍漂流說明船得好風;下片以遠山似從對麵迎來的錯覺,暗示風疾船快;字裏行間透露行船者心情的愉快和對勞動生活的熱愛之情。全詞畫麵生動,輕快活潑,對自然景物的描繪和對人物心理的刻畫,喻情於景,和諧交融。

菩薩蠻

平林漠漠煙如織,寒山一帶傷心碧。暝色入高樓,有人樓上愁。玉階空佇立,宿鳥歸飛急。何處是歸程?長亭更短亭。

作者李白(701~762),字太白,號青蓮居士。生於碎葉(今巴爾喀什湖南麵的楚河流域),幼時隨父遷居四川,青年時在蜀中、長江、黃河流域的名山大川雲遊,後入京為供奉翰林,因權貴讒毀,不到兩年便離開長安,漫遊江湖。安史之亂中,懷著平亂誌願,曾為永王李幕僚,因敗牽累,流放夜郎,中途遇赦,後死於安徽當塗。他的詩風豪放飄逸,想象豐富,恢弘瑰麗,語言明快流暢,清新自然。詩歌富有積極浪漫主義精神,對後世影響極大。人稱“詩仙”,杜甫寫詩讚其“筆落驚風雨,詩成泣鬼神”。

這是一首登高懷遠詞。上片起首寫景,平展的樹林煙霧迷濛濃密如織,深秋的寒山一片碧綠讓人傷心。接下來寫人,在那被幕色籠罩的高樓上,有人已在獨自愁悵。下片寫詞人端坐在玉石的台階上,看著歸巢的鳥兒急急飛翔。連鳥兒都有歸宿,而哪裏是我的歸程?眼中隻見那長亭接著短亭連綿不盡。這首詞詞境開闊,詞格高渾,感情蘊藉,語言凝練。

憶秦娥

簫聲咽,秦娥夢斷秦樓月。秦樓月,年年柳色,灞陵傷別。樂遊原上清秋節,鹹陽古道音塵絕。音塵絕,西風殘照,漢家陵闕。

李白詞作。

這首詞抒發了傷今懷古之情。上片傷今之離別情,在陣陣簫聲悲涼嗚咽聲中,秦娥從夢中驚醒,秦樓月色如故,青青柳色依舊,最難忘昔日灞橋折柳送別,心中滿是悲傷。下片懷古,在清秋時節登上樂遊原,鹹陽古道上音塵已絕,在秋風裏的一抹殘照中,惟見一座座高聳的漢家陵墓。全詞傷今懷古,托興遙深,既涵蓋了遊子思婦之愁,又揉進了帝王興衰之悲,氣魄之雄偉,情調之悲壯,詞境之闊大,表達之含蓄,獨冠詞史,堪稱千古絕唱。

漁歌子

西塞山前白鷺飛,桃花流水鱖魚肥。青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

作者張誌和(約730~810),字子同,初名龜齡,唐肅宗詔令改為誌和,婺州金華(今浙江金華)人。做過左金吾衛、錄事參軍,因事貶官,遇赦後退隱江湖,自號“煙波鉤徒”。

張誌和的作品多寫隱居時的閑散生活。其詞今僅存《漁歌子》五首,這五首詞影響極大,這裏所選的是五首中的第一首,此詞是千古傳誦的名作,清人劉熙載稱:“張誌和《漁歌子》‘西塞山前白鷺飛’一闋,風流千古。”這首詞描繪了一個披蓑戴笠的漁翁,在青山綠水間悠然垂釣。畫麵優美,詩意盎然,抒寫了遠離塵世,熱愛自然,淡泊名利,自由放達的生活情趣,給人以精神上的陶冶和藝術上的享受。它表達出作者淡泊、澄潔的高情遠意,值得細細品味。

調笑令

邊草,邊草,邊草盡來兵老。山南山北雪晴,千裏萬裏月明。明月,明月,胡笳一聲愁絕。

作者戴叔倫(732~789),字幼公,金壇(今屬江蘇)人。曾任撫州刺史、容管經略使,晚年為道士。其詩多表現隱逸生活和閑適情調,也有反映民生疾苦之作。詞作傳世僅此一首。

這是一首描述戍卒生活的邊塞詞。詞中描繪了北方邊塞的風光和邊塞生活的寂寞荒涼,一句“邊草盡來兵老”將久戍不妝的兵士們的怨情形容得淋漓盡致,將全記號推向高潮。“山南山北雪晴,千裏萬裏月明”雖然能夠同時看到太陽、月亮,卻不得相見,越發使得思念濃厚。後一句“明月,胡笳一聲愁絕”表現了邊塞生活的兵士們希望結束戰爭,早日回家的美好願望。邊草荒涼,塞月清冷,胡笳悲鳴,這些最具邊塞特點的意象,構成了全篇剛勁悲愴的基調,篇短而氣不短。

憶江南

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

作者白居易(772~846),字樂天,號香山居士,其先世本為太原人,後遷居下(今陝西渭南)。貞元進士,後任左拾遺等職。元和十年(815)被貶為江州司馬,後又任過杭州、蘇州等地刺史及刑部尚書等職。曾倡導新樂府運動,主張“文章合為時而著,歌詩合為事而作”。詩作繁富,內容廣泛,詩風平易,通俗流暢。對當時新興的詞曲,頗為喜愛,作品亦多;中唐文人倚聲填詞互相唱和之風,正是從他和劉禹錫開始的。

江南風光旖旎,美景無限,凡遊過江南的人們無不驚歎她的溫柔、婉麗。自古文人騷客歌詠江南風光者不計其數,然而時至今日,人們傳謂最多的恐怕就是白居易的這首《憶江南》了。這首詞是詞人晚年居住洛陽時所填,共有三首,這是第一首。白居易早年曾旅居江南,入仕後又曾做過蘇杭二州刺史,對江南風物十分熟悉,體味深刻,感情深厚。全詩以一個極富啟發性和鼓動性的句子開頭,開門見山的為江南叫好,毫不掩飾的表明自己的觀點。第二句寫為什麼江南好,為什麼最喜歡江南,一個“火”,一個“藍”將江南的無限美完全的表達了出來。最後一句以反問的形式來讓讀者肯定自己的觀點,同時,也為人們展示了一幅絕美的圖畫。詞雖短小,卻有景、有情、有理,三者水乳交融,渾然一體,語近情遙,耐人尋味,曆來為人推崇。

長相思

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頭。吳山點點愁。思悠悠,恨悠悠,恨到歸時方始休。月明人倚樓。

白居易詞作。

這首詞的詞牌即詞題,抒寫遊子思婦的相思之情。這是一個獨居的女子對出門遠遊的愛人的深切思念。月色朗朗,已是滿月,可遠在他鄉的人現在何處,團聚又會是什麼時候?她看著那遠去的汴水、泗水,心中充滿了哀愁:思悠悠,恨悠悠,恨由愛生,恨即是愛,愛又變成了恨,隻有等遠行的人歸來,一切才能休。全詞思情婉轉,音調悠揚,有行雲流水之妙,幽幽幾筆,思婦形象躍然紙上,令人感同愁腸。

憶江南

春去也,多謝洛城人。弱柳從風疑舉袂,叢蘭露似沾巾。獨坐亦含。

作者劉禹錫(772~842),字夢得,洛陽(今屬河南)人。貞元年間進士,授監察禦使,曾參加王叔文集團進行政治改革,失敗後貶為朗州(今湖南常德)司馬,遷連州刺史,晚為太子賓客,加檢校禮部尚書。居洛陽時,與白居易唱和甚多,並稱“劉白”。創作了《竹枝詞》、《楊柳詞》、《瀟湘神》等詞作,語言通俗,風格清新,為膾炙人口的名作。

劉禹錫的這首《憶江南》是依照《樂天春詞》即白居易的《憶江南》詞的曲拍為句,這是文人依聲填詞的最早記錄。這是一首傷春詞。詞起著二句便以擬人的手法,寫春天匆匆離去,但臨行前不忘向愛春的洛城人致謝道別。接下來寫曾經沐浴著春光的楊柳、春蘭舉袖作別春天,淚濕羅巾,表達了對即將逝去的春天的依依不舍的無限情意。末句點出傷春少女,含顰獨坐。全詞運筆自然,形象真切,麗而不流,流而不靡,構思新巧,情趣盎然。瀟湘神

斑竹枝,斑竹枝,淚痕點點寄相思。楚客欲聽瑤瑟怨,瀟湘深夜月明時。

劉禹錫詞作。

此調創始於劉禹錫,同題共二首,這裏所選的是第二首。這是作者貶官朗州時所作。詞詠湘妃故事,正合調名本意。借淚灑竹枝的傳說,以抒發自己謫居楚地的抑鬱情懷。詞起首描寫斑竹枝上淚痕點點,它所寄托的是瀟湘神永恒的相思,詞人將讀者帶入悲涼的詞境。緊接著寫如果想聽湘妃鼓瑟的怨曲,請到瀟湘之上夜深月明之時,進一步深化了詞境。全詞意境迷離幽遠,寄托遙思,結句語盡而意餘,別有一番韻味。

菩薩蠻

小山重疊金明滅,鬢雲欲度香腮雪。懶起畫蛾眉,弄妝梳洗遲。照花前後鏡,花麵交相映。新帖繡羅襦,雙雙金鷓鴣。

作者溫庭筠(約812~866),本名岐,字飛卿,太原祁(今山西祁縣)人。少負才名,屢試不第;晚年才任方城尉和國子助教。當時詩名與李商隱並稱“溫李”,詞與韋莊齊名,並稱“溫韋”。詞多寫閨情,後蜀趙崇祚編《花間集》,首列溫詞66首,尊為“花間派”創始人。

這是一首閨情詞,描寫了金閨女子晨起梳妝的情狀,表達了閨中人獨處的空虛、孤寂之感。詞中依次對女主人公醒來、起床、梳妝、更衣進行描寫,在這裏並無一字言情,但在對動作和服飾的描寫中,處處顯示了她雖身處華貴優裕的環境中,內心深處卻有著難言的哀怨柔情。如“懶”、“遲”二字,表現出她嬌慵悵惘的情態,暗示她寂寞無聊的處境,最後以鷓鴣成雙反襯空閨獨守。全詞設色濃烈,語言華美,抒發的情感卻是孤寂淒清,所謂“無限傷心,溢於言表”。

更漏子

玉爐香,紅蠟淚,偏照畫堂秋思。眉翠薄,鬢雲殘,夜長衾枕寒。梧桐樹,三更雨,不道離情正苦。一葉葉,一聲聲,空階滴到明。

溫庭筠詞作。

這首詞寫思婦秋夜無眠、三更聞漏的情景,與詞調意頗相稱。全詞以寫景為主,借景抒情。上片起首三句寫居室環境,室內爐煙嫋嫋,燭光微弱,閨房陳設富麗精美,但氣氛冷清寂靜。後三句寫人的鬢發不整,表現其輾轉反側,長夜難眠的苦思。下片寫梧桐秋雨,空階滴到天明,反映了女主人公因離情正苦而徹夜失眠的精神狀態。溫詞以富麗精豔、縷金錯采著稱,但此詞上片濃麗,下片卻疏淡,濃淡相間,詞境清幽,一氣直下,語淺情深,如此境界渾成,在詞史上頗有影響。

夢江南

梳洗罷,獨倚望江樓。過盡千帆皆不是,斜暉脈脈水悠悠。腸斷白洲。

溫庭筠詞作。

這首詞寫一女子從早到晚倚樓望人的一片癡情。詞起首寫主人公精心梳妝後,登上望江樓,久佇凝眺,細辨歸舟,等待遠方親人的歸來,充滿了希望。可“過盡千帆皆不是”的結果使倚樓女子變為惆悵若失。結尾二句寫時間已由清晨到了夕陽西下的黃昏,夕陽餘暉脈脈含情,江水悠悠如女子的情思蕩漾。最後一句“腸斷白洲”,白洲在古詩詞中常以指代分手的地方,這裏是說女子眼望當初分手的地方,心如刀割愁斷腸,因為望了一日不見歸舟。

夢江南

蘭燼落,屏上暗紅蕉。閑夢江南梅熟日,夜船吹笛雨蕭蕭。人語驛邊橋。

作者皇甫鬆(生卒年不詳),字子奇,自號檀欒子,睦州新安(今浙江淳安)人,黃甫鬆的詞大多秀雅,但僅存12首,載於後蜀趙崇祚編的《花間集》。

這首詞以清麗的色彩,描繪了一個恬美的夢境:深夜燭光搖曳,昏暗中畫在屏風上的美人蕉也模糊不清了。時光在流逝,詞人在漸漸進入夢鄉,重溫起當年江南水鄉的那個平凡而又難忘的雨夜。那是五月的梅雨之夜,夜很靜,雨蕭蕭,遠處的船上傳來綱怨的笛聲,橋邊有人說著話,雨聲、笛聲和人語將江南雨夜的沉寂稍稍打破。整首詞詩情畫意,生動如繪。表達了作者對江南生活的懷念之情,該詞語淺意遙,用詞簡潔,字句搭配渾然天成,是一首不可多得的好詞。菩薩蠻

紅樓別夜堪惆悵,香燈半卷流蘇帳。殘月出門時,美人和淚辭。琵琶金翠羽,弦上黃鶯語。勸我早歸家,綠窗人似花。

作者韋莊(836~910),字端己,京兆杜陵(今陝西西安)人。詞壇上與溫庭筠齊名,並稱“溫韋”。韋詞擅長以白描手法寫內心真情實感,清麗疏朗,影響很大。詩有《浣花集》傳世,詞作收在《花間集》中有48首。

這首詞上片寫遊子回憶當年辭家時,殘月在天,妻子含淚送別的情景;下片敘述遊子在外聽琴慨歎,思家念歸。這首詞在藝術形象的刻畫上,是由表及裏,從外到內,由淺入深。上片側重於說景,下片側重於內心。“美人和淚辭”是描寫送別時的人物動作和表情。“勸我早歸家,綠窗人似花”則是另一種心境。這時的作者羈旅在外飽嚐遊曆之苦,聽琴思歸,不禁慨歎萬分。以“弦上黃鶯語”作鋪墊,然後寫“勸我早歸家”,看似平易,卻把難以言說的思歸之情一下子傾瀉出來,感人至深。全詞清秀流暢,語淺意深。

菩薩蠻

人人盡說江南好,遊人隻合江南老。春水碧於天,畫船聽雨眠。壚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還鄉,還鄉須斷腸。

韋莊詞作。

這首詞上片讚美江南美好的春光,藍天碧水,畫船聽雨,別有一番風情韻味。下片由讚揚江南人物之美,引起無限鄉愁。全詞寫景言情,純用白描手法;詞情衰婉,盡在不言之中。

這首詞在藝術刻畫上是由淺入深,層層挖掘。對於江南美的描繪,上片側重於景,下片側重於人。“春水碧於天,畫船聽雨眠”,是通過描寫江南的兩種典型的景,來說明江南美的形象;“壚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是通過江南的人美,來說明江南美的神。“人人盡說江南好”一句作為本詞的開首語,為本詞起了很好的鋪墊作用,接著對江南美進行了細致的描繪,將讀者帶入了如詩如畫的江南,江南景美人更美,叫人如何能不喜愛呢?一句“未老莫還鄉,還鄉須斷腸”順然而出,將江南美推向了高潮。

思帝鄉

春日遊,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

韋莊詞作。

這是一首戀情詞。它不同於一般戀情詞言情委婉隱約,而是明白如話講述了一個少女追求愛情和幸福的熾熱感情,少女活潑大膽,形象鮮明;整首詞情緒歡快,基調明朗。首先寫春日出遊,杏花紛飛,灑落人頭,接著引出主人公在人群中發現了“陌生誰家年少”,“足風流”之字表明她對對方的一見鍾情。以下是少女的大膽直白:我願以身相許,一生別無所求,縱被他無情拋棄,也無怨無悔。這首詞所表現的東西給人耳目一新的感覺,詞風獨具一格。虞美人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欄玉砌應猶在,隻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作者李煜(937~978),初名從嘉,字重光,號鍾隱、蓮峰居士。南唐元宗李的第六個兒子,並於25歲時繼承了皇位,在位15年,世稱南唐後主。但李煜在政治上的作為遠遠不及他在文學上的成就,他善屬文,工書畫,洞曉音律,精於詩詞。詞作傳世的有30多首,前期多寫宮廷生活和豔情,歸宋後詞風一變,多抒亡國之痛,感慨深沉,詞境始大,在詞史上地位突出。

這首詞是作者被俘居汴京時所作,表現了一個亡國之君的深痛巨哀,詞從景、情、人幾方麵的巨大變異,抒寫了故國之思,亡國之痛和對往昔生活的眷戀。詞以問句領起,對良辰美景傷懷,實則哀歎亡國之痛何時了結。上片後兩句飽含著曆盡倉桑的哀痛之情。下片“雕欄玉砌”象征昔日王國,“應猶在”,“朱顏改”,包蘊著物是人非,江山易主的傷痛。結尾兩句以水喻愁,春天江麵寬,喻愁之多;春江水深,喻愁之深;江水向東流,喻愁之永恒,這樣就使愁有了載體,變得形象可感。這是一首千百年來膾炙人口的名作。

清平樂

別來春半,觸目愁腸斷。砌下落梅如雪亂,拂了一身還滿。雁來音訊無憑。路遙歸夢難成。離恨恰似春草,更行更遠還生。

李煜詞作。

這是一首抒寫離愁別恨的詞。上片以寫景為主。起著直吐別情,自依依惜別以來,春已過半,獨立石階,落梅繽紛如雪,拂去還來。觸目的春景,烘托作者的心緒煩亂,離思難解,揮之不去。下片以抒情為主,自別來,音信不通,舊夢難成。最後以春草之一望無際,象征離恨之綿綿無垠,生動傳神。一國之君成階下之囚,淒慘絕倫。往日種種盛世繁華,一旦國破家亡,餘下沈腰潘鬢的憔悴、棄國遠走的倉皇、亡國之君的感懷,平白來寫,仍是醉楚難抑,愁情難離。相見歡

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是一番滋味在心頭。

李煜詞作。

李煜亡國後被囚禁在一座深院裏,過著淒涼寂寞的日子,這首詞寫的就是詞人在這種境遇下的孤獨和寂寞。上片描寫冷落淒清的環境。清秋蕭瑟,深夜寂寥,院門緊鎖,一彎殘月照著深院梧桐,烘托了詞人愁苦的心情。下片通過比喻,把去國之愁化作一團亂麻,用“剪”、“理”等具體動作,來描寫無法排遣的離愁,抽象的感情在這兒顯得具體可感。短短小令,道盡了亡國之君無比淒涼的心境。贏得了後世詞家的交口稱讚。

望江怨

東風急,惜別花時手頻執,羅帷愁獨入。馬嘶殘雨春蕪濕,倚門立。寄語薄情郎,粉香和淚泣。

牛嶠(生卒年不詳),字鬆卿,一字延峰,隴西(今甘肅隴西南)人,唐著名宰相牛僧孺之後。僖宗乾符五年(878)中進士,曆任拾遺、補闕、校書郎。《花間集》收其詞32首,多為小令,內容多寫閨情,詞風“大體皆瑩豔縟麗,近於飛卿。”

這首詞寫女子送心上人時依依惜別的情景。文情往複,愈轉愈深。起首一句將惜別之情傾注筆端,“東風急”三字道出別離之人到了不得不離去的時候,而送別的人卻多次執手不肯放,依依不舍。送走心上人後,一種孤寂、失落之感湧向心頭。“倚門立”將盼心上人歸來的情和一個人孤獨之情交融轉化為愁情。最後一句“薄”字體現出對心上人的情意深深,“粉香和淚泣”則形象生動的表達了女子的相思之情,情真意切讓人感懷。整首詞平白如話,語淺意遙。

定西番

紫塞月明千裏,金甲冷,戍樓寒,夢長安。鄉思望中天闊,漏殘星亦殘。畫角數聲嗚咽,雪漫漫。

牛嶠這首詞描寫邊塞風物的荒寒和征人思鄉心境的淒苦。因戍邊艱苦淒冷難耐而引起鄉思,思極入夢,夢醒遠望,望而難及,其苦不堪。上片抒發思鄉情緒,長城上明月照千裏,披掛在身上的鎧甲像冰一樣的冷,戍邊的樓中寒冷異常,幾回夢到長安。又“冷”又“寒”。除表達戍邊的艱苦環境外,最主要還是來自心裏的思鄉之淒涼。下片主要寫景,喻情於景。思念故鄉,遙望天空遼闊,天上殘星點點,耳邊聽到的是畫角聲嗚咽,大雪漫漫紛紛揚揚而下,此時的心境就如同這雪夜的淒涼。詞雖屬小令,背景卻十分遼闊:明月千裏,高天空闊,飛雪漫漫,這些都烘托了鄉思的凝重,增加了悲壯的色彩。

浣溪沙

馬上凝情憶舊遊,照花淹竹小溪流,鈿箏羅幕玉搔頭。早是出門長帶月,可堪分袂又經秋。晚風斜日不勝愁。

作者張泌(生卒年不詳),字號無考。史傳另有同名者二人,均為南唐時人。《花間集》收詞27首,列於牛嶠、毛文錫之間,稱為“張舍人”,因推測其為前蜀時人。其詞比較清俊委婉。

這首詩為回憶舊遊之作,上片以寫景為主,將懷舊之情寓於其間;下片亦情亦景,情景交融,將離情與念情融為一體,結句以晚風、斜陽為景道出內心之愁,耐人尋味。

浣溪沙

晚逐香車入鳳城,東風斜揭繡簾輕,慢回嬌眼笑盈盈。消息未通何計是,便須佯醉且隨行,依稀聞道“太狂生”!

張泌這首詞清俊委婉,詞句平白如話,語淺意深,向我們講述了一個鳳求凰的愛情故事。詞的第一句寫一個單相思男子的大膽行為——追隨女子乘坐的香車,被車中女子發現;後一句寫單相思男子暗示車內女子,女子不加理睬,他依舊不死心,繼續追隨香車,聽到香車內女子的“太狂生”指責,暗示了“有情人終成眷屬”的美好前景。這首詞的動人之處在於,詞人用平華無實的語言,為我們展現人類最真摯的男婦之情,它就像是在聽老人講故事,它又像是自己曾親眼所見的某個生活鏡頭,它更像是少男少女心所期待的一次巧遇。全詞既真切,又感人,實為一篇佳作。

生查子

春山煙欲收,天淡星稀小。殘月臉邊明,別淚臨清曉。語已多,情未了。回首猶重道:記得綠羅裙,處處憐芳草。

作者牛希濟(生卒年不詳),隴西(今屬甘肅)人,是詞人牛嶠的侄子。前蜀王衍時官至翰林學士、禦史中丞。前蜀亡時隨王衍降後唐,為敦州節度副使。《花間集》收其詞11首,詞風清俊溫婉,於白描中蘊深厚情感。

這首小令描寫男女黎明時惜別的情景。上片以景烘情,下片以物喻情。東方破曉,夜霧將收,遠山現出淡淡的身影,幾點小星點綴空中,在這清冷的黎明時分,一對戀人執手分別。殘月的餘光映在臉龐,漣漣別淚顯得晶瑩似珠。情意纏綿的話已說的太多,但還是沒有說完,回過頭來再次叮嚀:記得我穿的綠羅裙,芳草與羅裙同色,因此由不忘著綠羅裙之人而愛憐芳草。最後一句的比喻新穎,構思頗為巧妙。整首詞造語自然樸實,而詞旨悱惻溫厚,可謂深於情也,善於言情也。

浣溪沙

蓼岸風多桔柚香,江邊一望楚天長。片帆煙際閃孤光。目送征鴻飛杳杳,思隨流水去茫茫。蘭紅波碧憶瀟湘。

作者孫光憲(?~968),字孟文,自號葆光子,陵州貴平(今四川仁壽縣附近)人。晚唐時為陵州判官。仕荊南,官至禦史中丞。後歸宋,為黃州刺史。《花澗集》中收錄了他61首詞,縱觀其詞,內容豐富,風格俊朗,為五代詞壇上一大家。

這首詞上片描寫南國秋江風光,江天一色,孤帆閃光爍,境界開闊。下片融情於景,通過對征鴻、流水、憶瀟湘的描述,抒發對故人的懷念,既一往情深,又深而不露。全詞造語自然直白,言淺意深,構思獨特,寓情於景,情景交融。

菩薩蠻

回塘風起波紋細,刺桐花裏門斜閉。殘日照平蕪,雙雙飛鷓鴣。征帆何處客,相見還相隔。不語欲魂銷,望中煙水遙。

作者李(約855~約930),字德調,祖先為波斯人,家居樟州(今四川三台)。前蜀時秀才,國亡不仕。李詞作的題材廣泛,既有閨情類的,也有描寫隱 逸情趣,瀟灑情懷的,還有以南方風土人情為內容的,其中就有37首被收錄在《花澗集》中。

這首詞主要寫思婦懷人之情。上片主要寫景,景中有人,以景引發思婦之思,以“雙飛鷓鴣”暗示思婦的孤單。下片由實而虛,抒發思婦的情思,其情纏綿動人,“相見還相隔”,“不語欲魂銷”將思情推向極至。該詞語淺意深,故曆來評為佳作。

鵲踏枝

誰道閑情拋擲久,每到春來,惆悵還依舊。日日花前常病酒,不辭鏡裏朱顏瘦。河畔青蕪堤上柳,為問新愁,何事年年有?獨立小樓風滿袖,平林新月人歸後。

作者馮延巳(903~960),一名延嗣,字正中,廣陵(今江蘇揚州市)人。南唐李時為秘書郎。保大四年(946)自中書侍郎拜平章事;元宗李時為宰相。有辭學,多伎藝;其詞“雖不失五代風格,而堂廡特大,開北宋一代風氣”,有《陽春集》傳世。

這首詞抒寫的是盤旋鬱結的閑情和年年無法排遣的春愁,表現的是一種孤寂惆悵的情感。閑情的內容難以確定,它是一種莫名的惆悵,一種難言的失落,尤其在萬物萌動的春天,更是纏綿悱惻,令人愈發悵然失意。上片的“日日花前常病酒”,是說流漣花前,耽於酒中,依然惆悵難消。下片起首一句“河畔青蕪堤上柳”是用年年河畔草青,年年堤上柳綠,來襯托“年年”有“新愁”。一個人佇立橋頭,任晚風拂滿衣袖,直到新月掛上枝頭,行人都已歸去,四周萬籟俱寂。沒有了塵囂與世紛,心靈得到淨化,靜穆中,惆悵與失落也被暫時淡忘了。

(二)宋詞

蘇幕遮

碧雲天,黃葉地。秋色連波,波上寒煙翠。山映斜陽天接水,芳草無情,更在斜陽外。黯鄉魂,迫旅思。夜夜除非,好夢留人睡。明月樓高休獨倚,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

作者範仲淹(989~1052),字希文,原籍(今陝西縣),後遷居吳縣(今江蘇蘇州)。他是北宋的政治家、軍事家和文學家。進士出身,官至樞密副使、參知政事。曾守衛西北邊疆多年,西夏不敢來犯,稱他“胸中自有數萬甲兵”。詞作不多,但風格豪健,詞境開闊。

這是一首思鄉詞。詞上片描繪了豔麗闊遠的秋景結合深沉真摯的鄉情,充分體現了詞人開闊博大的胸襟,和對生活、自然的熱愛。同時,下片詞所抒發的思鄉之情顯得既柔婉細膩又剛硬有骨,感情真摯並無絲毫低靡之風。整首詞氣度非凡、意境開闊,抒寫碧天黃地秋水的大手筆與描繪羈旅鄉愁的細膩手法渾煞一體,於粗獷中見細致,於博大中見柔情,實為此類詞中別具一格的佳作。

漁家傲

塞下秋來風景異,衡陽雁去無留意。四麵邊聲連角起。千嶂裏,長煙落日孤城閉。

濁酒一杯家萬裏,燕然未勒歸無計。羌管悠悠霜滿地。人不寐,將軍白發征夫淚。

範仲淹詞作品。

宋仁宗康定元年(1040)時,範仲淹擔任陝西經略安撫副使兼知延州,受命抗擊西夏。次年四月,他被調知耀州,在西北邊塞生活長達四年之久,親身感受了邊境士兵生活的疾苦。

這首詞反映的是邊境士兵艱苦的邊塞生活,表達了邊患未除,功業未就以及長期戍邊的士兵們的思鄉苦悶的複雜心理,抒發了作者對北宋朝廷重內輕外政策的不滿。上片著重描繪秋日邊塞的風光景物,寫景從大處落墨,又緊扣邊塞風光之“異”。雁去衡陽,邊聲四起,千障孤城,長煙落日,勾勒出一派荒涼、蒼莽的景觀。下片著重抒情,既表現了將士禦敵守邊,建功立業的抱負,同時也反映了邊地之苦和思鄉之情。在此前,很少有人用詞來寫邊塞生活,這首詞實際上是邊塞詞的首創。

雨霖鈴

寒蟬淒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都門帳飲無緒,留戀處,蘭舟催發。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念去去、千裏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作者柳永(生卒年不詳)原名三變,字耆卿,崇安(今福建崇安)人。景元年(1034)進士,官至屯田員外郎。世稱柳七、柳屯田。仕途坎坷,寄情樂章,多與樂工伎女為友。作品廣為流傳,時稱“凡有井水飲處,即能歌柳詞”。善作慢詞,音律諧婉,詞意妥帖,形容盡致,語淺情深,對詞的發展起了推動作用。有《樂章集》。

這是一首離情詞。詞的上片以細膩的筆觸描寫了一對戀人離別時難分難舍的情景,首三句交代時代和環境,渲染別離的氛圍,那離別的地點、時令、環境無一不令詞人感到離別的傷感。兩人“執手相看淚眼”,滿腹話語竟又不知從何處說起。詞人想到此次分別而去,“千裏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在如此廣闊的世界上彌漫著如此濃密深沉的煙靄,其離愁之深不難想像。

下片設想別後相思。起首二句,點出自己在清秋時節離別的心境。接下來二句烘托人物形單影隻,前途渺茫之感,進一步渲染了離情。最後指出縱然有良辰美景,也提不起興致來欣賞,內心深處湧起千般傷感萬種柔情,又能向誰訴說?更加體現了兩人的情真意切,離別的愁苦無法釋懷。詞以問句結束,留下無窮意味,讓讀者去體會。

蝶戀花

佇倚危樓風細細。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草色煙光殘照裏,無言誰會憑欄意?擬把疏狂圖一醉,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柳永詞作。

這是一首春日懷人之作。全詞的心理描寫細膩詳盡,語言清麗動人。危樓風細,春愁黯黯,無人領會憑欄時的落寞心情。接著說要疏狂一醉,但強樂無味;感情起伏跌宕。最後直抒胸臆,一曲“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真情至語,把詞人的感情推到了高潮,也把讀者的情緒推向了感動的至高點,難怪被人稱讚為“專作情語而絕妙者”。

全詞心理描寫細膩詳盡,尤其是詞的最後兩句,將感情推到了高潮。這首詞被王國維讚為“專作情語而絕妙者”,認為“求之古今人詞中,曾不多見”,是千古傳傳誦的佳句。

八聲甘州

對瀟瀟暮雨灑江天,一番洗清秋。漸霜風淒緊,關河冷落,殘照當樓。是處紅衰翠減,苒苒物華休。唯有長江水,無語東流。不忍登高臨遠,望故鄉渺邈,歸思難收。歎年來蹤跡,何事苦淹留。想佳人、妝樓望,誤幾回、天際識歸舟。爭知我、倚闌幹處,正恁凝愁。

柳永詞作。

這是一首描寫離別之情的詞,表達的是作者身在異鄉,思鄉懷人的苦悶心情。詞上片寫景,並以層層鋪敘的手法,描繪登高所見之景。以一個“對”字開篇,寫盡了登樓遠眺、望極天涯的氣韻。接著用霜風、關河、殘照之景作氣氛渲染,而後以“紅衰翠減”的具體景物,表現觸目一片衰殘。上片最後二句,寫無限延伸的遠景。下片抒發思鄉之愁。首三句直接表達思鄉之情,接下來二句點明思鄉出於羈旅漂泊之苦的主旨。“想佳人”三句則轉換角度,展開想象,以虛筆擬想對方,最後又歸結到自身,愁緒尤在。

整首詞語言華美,構思巧妙,將離別懷人之情表現得很飽滿,使得此詞別具神韻。

望海潮

東南形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雲樹繞堤沙。怒濤卷霜雪,天塹無涯。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競豪奢。重湖疊清嘉。有三秋桂子,十裏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釣叟蓮娃。千騎擁高牙。乘醉聽簫鼓,吟賞煙霞。異日圖將好景,歸去鳳池誇。

柳永詞作。

這首詞鋪敘杭州繁華及湖光山色。上片著重描繪杭州的人文地貌,起首三句概寫其地理優越、都市繁華、曆史悠久,做好鋪墊。“煙柳”三句指“都會”,寫都市風貌,“雲樹”二句寫錢塘怒湖,“市列珠璣”三句則突出了杭州的富庶繁華。

這首詞的上闋著重描繪了杭州的人文地貌。接著作者以大開大闔、氣勢宏大的筆法從各個方麵來描寫杭州的風景優美與市井繁華。詞的下片分兩部分。前半部分主要讚美西湖的美麗景致。

“羌管弄晴,菱歌泛夜”這兩句對仗工整,情韻悠揚,描繪出西湖上晝夜笛曲和菱歌飄揚的如畫景致。而吹羌笛的“釣叟”以及唱歌的“蓮娃”則怡然自得,不勝歡樂。下片的後半部分總結全文,稱頌孫何。筆觸所到之處,灑脫雄渾,一位威武自信、風流倜儻的地方官員形象栩栩如生地展現在讀者麵前。最後一句“異日圖將好景,歸去鳳池誇”是祝願孫何依靠其在杭州的良好政績,他日任滿報政於朝廷,能夠升官為相。

這首詞語言優美,音律雅致,具有很高的藝術魅力。在柳永眾多的以“婉約”為特點的詞中,別具神韻,氣勢豪邁。其氣魄之宏大,聲勢之雄壯,可與蘇東坡一論高低。

鳳棲梧

佇倚危樓風細細。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

草色煙光殘照裏。無言誰會憑闌意?

擬把疏狂圖一醉。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

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柳永詞作。

這首詞寫的雖仍不外是傷春懷遠之情,但新穎真摯,動人心魄。上片寫“佇倚危樓”眺望遠方,盼望離人歸來時內心的思潮翻滾。下片風格一變,既是憑樓遠眺時情緒逐漸鬱積到一定程度的自然噴發,也是接受民間詞影響的結果。結尾兩句直抒胸臆,率直而火爆。

夜半樂

凍雲黯淡天氣,扁舟一葉,乘興離江渚。

渡萬壑千岩,越溪深處。

怒濤漸息,樵風乍起,更聞商旅相呼。

片帆高舉,泛畫鵲、翩翩過南浦。

望中酒旆閃閃,一簇煙村,數行霜樹。

柳永詞作。

殘日下,漁人鳴榔舊去。敗荷零落,衰楊淹映,岸邊兩兩三三,浣紗遊女。避行客、含羞笑相語。到此因念,繡閣輕拋,浪萍難駐。歎後約丁寧競何據?慘離懷,空恨歲晚歸期阻。凝淚眼、杏杏神京路。斷鴻聲遠長天暮。《夜半樂》描寫羈旅漂泊的所曆所見和自身的淒苦心境。詞分三片。第一片寫途中的經曆。起筆寫天氣之惡劣,忽又出現“越溪深處”的清幽景象。詞人借瀏覽沿途風光來排遣愁苦意緒。於是,畫麵逐漸走向歡鬧:“商旅相呼”。第二片寫途中之所見。先勾勒遠景:“酒旆閃閃,一簇煙村,數行霜樹”;再塗抹近景:漁人鳴榔、遊女浣紗、敗荷零落。第三片寫去國離鄉的感歎。詞人見此種種景物牽引出更多的感傷意緒。結尾又緣情入景,以景結情。鶴衝天

黃金榜上,偶失龍頭望。明代暫遺賢,如何向?

未遂風雲便,爭不恣狂蕩?

何須論得喪,才子詞人,自是白衣卿相。

煙花巷陌,依約丹青屏障。

幸有意中人,堪尋訪。

且恁偎紅翠,風流事、平生暢。

青春都一餉。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

柳永詞作。

這首詞以通俗淺這、明白曉暢的語言,直接抒發詞人科舉失意後的滿腹牢騷。因柳永將“風流事”、“淺斟低唱”都抬舉到科舉功名之上,因此得罪皇帝而招致今一仕途上的無限麻煩。桂枝香

登臨送目,正故國晚秋;天氣初肅。千裏澄江似練,翠峰如簇。歸帆去棹殘陽裏,背西風、酒旗斜矗。彩舟雲淡,星河鷺起,畫圖難足。念往昔,繁華競逐。歎門外樓頭,悲恨相續。千古憑高,對此漫嗟榮辱。六朝舊事隨流水,但寒煙、衰草凝綠。至今商女,時時猶唱,《後庭》遺曲。

作者王安石(1021~1086),字介甫,臨川(今江西撫州)人。仁宗慶曆二年(1042)進士,神宗朝曾為參知政事,實行變法。前後兩度為相,封荊國公。熙寧九年(1076)罷相後退居金陵,號半山老人,死後諡“文”,追封舒王。王安石在文學藝術方麵相當有造詣,他的詩文在當時獨有一席之地,雄踞一代。

王安石並不以詞聞名,但是這首詞卻名高一時,蘇東坡見到這首詞之後,驚歎道:“此老真野狐精。”足見王安石這首詞的優點。這首詞上片寫金陵壯麗的景色。金陵乃是六朝金粉之地,龍盤虎踞之區。作者抓住秋日裏的金陵特色,寫澄江、寫翠峰、寫征帆去棹,寫彩舟,寫酒旗,字字逼真,夕陽斜下,此處風光,生氣勃勃,靜中含動,動裏藏靜。可使讀者登高眺遠,雖未至金陵而身已在其中了。秋空遼闊,千裏長江蜿蜒東去,連綿翠嶂矗立如箭,一切都曆曆在目。觸景生情,念今懷古,則勢所不免而情境使然。詞下片承上片之境,懷古傷今。想當年的陳後主淫奢麋侈,張麗華新歌嘹亮、韓擒虎氣焰高漲,景陽一井,辱盡家門,而此類事情都以隨長江流水滾滾東去,隻剩那衰草寒煙凝碧凝綠。結尾三句寓意深刻的曆史教訓於典型事例之中,以微見著,冷峭警拔,隔水寒沙,一曲《後庭花》,便蕩盡了亡國遺恨。事境相敵,不失為做家老手。

千秋歲

數聲,又報芳菲歇。惜春更選殘紅折。雨輕風色暴,梅子青時節。永豐柳,無人盡日花飛雪。莫把幺弦撥,怨極弦能說。天不老,情難絕。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夜過也,東窗未白孤燈滅。

作者張先(990~1078)字子野,烏程(今浙江湖州)人。宋仁宗天聖八年(1030)進士,官至尚書都官郎中。晚年退居鄉裏,卒年八十九。其詞與柳永齊名,尤以善用“影”著名,被人稱為“張三影”。有《張子野詞》。

本詞上片沉痛地回顧愛情遭到破壞的情景,但無一語明說,完全運用景物描寫來烘托、暗示,如“雨輕風色暴”、“又報芳菲歇”等,讓讀者自己去尋覓、領會。“雨輕風色暴,梅子青時節”是上闋最為重要而又精彩的兩句。它表麵上是寫景物,其實是語意雙關,說的是愛情不幸遭到了破壞。“無人盡日花飛雪”表麵上寫楊花,實寫詞人的愁。

下片寫主人公對愛情的堅貞和對不幸愛情的反抗。“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絲”與“思”諧音。在這個情網裏,他們是通過千萬個結,把彼此緊緊地拴在一起的,比喻二人情深義重,心心相印。這是全詞情感表達的高峰。結尾二句,虛實結合。情思未了,不覺春宵已過,這時東方未白,殘月猶明。如此作結,可謂恰到好處。

這首詞語言流暢自然、抒情細膩豐富、風格清曠高逸,是一首抒情佳作。

一叢花

傷高懷遠幾時窮?無物似情濃。離愁正引千絲亂,更東陌、飛絮。嘶騎漸遙,征塵不斷,何處認郎蹤?雙鴛池沼水溶溶,南北小橈通。梯橫畫闋黃昏後,又還是、斜月簾櫳。沉恨細思,不如桃杏,猶解嫁東風。

張先詞作。

這是一首描寫春日傷高懷遠、抒發離愁別恨的詞。上片一句“傷離懷遠幾時窮?無物似情濃”抒發了對離愁別恨的無限感慨,為整首詞定下了悲涼的基調。將離愁含入眼前之景,一句“離愁正引千絲亂,更東陌、飛絮濛濛”使詞人的離愁形象的展示在讀者麵前,引起讀者對這繁亂無形愁緒的共鳴。“征坐不斷,何處認郎蹤”承上啟下,由眼前之景轉入主人公對自身命運的沉思,但無一語明說,完全運用烘托、暗示,如“雙鴛池沼水溶溶”、“斜月簾櫳”等,給人無限的想象空間,最後一句以重筆收束綰結、意深語新。詞人因此被稱為“桃杏嫁東風郎中”。

天仙子

水調數聲持酒聽,午醉醒來愁未醒。送春春去幾時回?

臨晚鏡,傷流景,往事後期空記省。

沙上並禽池上暝,雲破月來花弄影。

重重簾幕密遮燈,風不定,人初靜,明日落紅應滿徑。

張先詞作。

這首詞寫的是傷春自傷之情。詞人通過直接抒情與客觀景物的描寫,把這種感情表達得細膩傳神。上片寫傷春之情。持酒聽歌,《水調》悲怨,難怪詞人“午醉醒來愁未醒”了。“幾時回”問的不僅僅是春天,還是在向自己的青春發問。當詞人臨鏡自照,便痛感年華永逝,於是便產生了往事成空、後期難憑的感歎。下片寫景,通過景物來烘托詞人傷春亦複自傷的心情。“雲破月來花弄影”,是千古傳誦的名句。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說:“著一‘弄’字而境界全出矣。”但是,讀者之所以欣賞這一名句,還在於句中有一“影”字。對此,詞人禁不住想到,連即將凋謝的殘花,麵對春去的現實,還要弄影自憐,這不更加引起詞人對春天的留戀,對生活的熱愛麼?

木蘭花

龍頭舴艋吳兒競,筍柱秋千遊女並。

芳洲拾翠暮忘歸,秀野踏青來不定。

行雲去後遙山暝,已放笙歌池院靜。

中庭月色正清明,無數楊花過無影。

張先詞作。

這首詞以生動的筆觸描繪了吳興一帶寒食前後的風俗習慣,抒寫了詞人細膩的感受。上片寫陽光明媚季節裏青年男女遊春時的熱鬧,勾勒出賽龍舟、蕩秋千、采百草和踏青等四個畫麵。下片著意刻畫月色清明、池塘深院的幽靜風光。初看來,這首詞上下片之間似乎不相銜接,但仔細玩味,上片下片,細針密線,結體謹嚴。換頭承前啟後,續寫寒食之夜。煞尾二句,暗用唐韓愈《寒食》詩意,題中“寒食”二字貫串全篇。看起來,詞人雖然把遊春的場麵描繪得豐富而又熱鬧,但更加神往的卻是後者。因此,上片是陪襯,下片是主體,以動襯靜,以熱鬧襯幽寂。“無數楊花過無影”一句不僅表現出詞人觀察的細膩,同時,也是詞中傳神之筆,它無疑是詞人銳意追求的審美享受與美的境界。

青門引

還輕冷,風雨晚來方定。

寂寞近清明,殘花中酒,又是去年病。

樓頭畫角風吹醒,入夜重門靜。

那堪更被明月,隔牆送過秋千影。

張先詞作。

這是一首傷春懷人之作,用筆曲折而又含蓄。詞人善於從氣候的冷暖、風雲的變幻來反映人的內心活動。例如,用乍暖還寒來烘托心緒不寧;用花殘人醉、年複一年來形容懷人的強烈而又持久;本來醉意被角聲驚醒,卻隻說“隔牆送過秋千影”。可見,這首詞在構思上、表現手法上都較新穎別致,耐人咀嚼。黃了翁在《蓼園詞選》中說:“角聲而日‘風吹醒’,‘醒’字極尖刻。”又說:“末句那堪送影,真是描神之筆。”浣溪沙

一曲新詞酒一杯,去年天氣舊池台,夕陽西下幾時回?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小園香徑獨徘徊。

作者晏殊(991~1055),字同叔,臨川(今江西撫州市)人。七歲能文,景德二年(1005)以神童召試,賜同進士出身,累擢知製誥、翰林學士。仁宗慶曆間,官至集賢殿大學士、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樞密使。詞風承南唐,受馮延巳影響頗深。有《珠玉詞》,收詞130多首,在宋初詞壇上是地位重要的一家。

這首詞抒發了詞人對光陰流逝的傷感和對春天消失的惋惜之情。上片寫對酒聽歌,觸發對往事的追憶,眼前西下的夕陽,又引發對歲月流逝,一去不返的喟歎。下片寫花的凋落,春的消逝,時光的流逝是不可抗拒的自然規律,雖惋惜卻無濟於事,所以說“無可奈何”,承接上句“夕陽西下”。然而在這暮春的天氣裏,詞人所感受到的並不隻是無可奈何的消逝,那翩翩歸來的燕子還是令人欣慰的,這一句回應上文“幾時回”。在惋惜與欣慰的交織中,透露出生活的哲理:雖然無法阻止美好事物的消逝,但在消逝的同時仍會有美好事物的再現,生活不會因美好事物的消逝而變得一片虛無。隻不過這種再現隻是“似曾相識”罷了,因此,在有所慰藉的同時又不覺產生一絲惆悵。全詞抓住眼前景物所引起的悵惘,運用淡雅自然的語言和工巧含蓄的手法,抒發了一個寶貴仕人的閑愁,創造了情致閑雅的意境。

踏莎行

小徑紅稀,芳郊綠遍,高台樹色陰陰見。春風不解禁楊花,亂撲行人麵。翠葉藏鶯,朱簾隔燕,爐香靜逐遊絲轉。一場愁夢酒醒時,斜陽卻照深深院。

晏殊詞作。

這是一首抒發內心愁思的詞。上片寫暮春景色,景中含情使人隱覺一絲淡淡愁思,但未說一個“愁”字,將愁情放入景中,用景來烘托、暗示愁情。下片寫翠葉藏鶯,朱簾隔燕,寫靜香遊絲,寫斜陽深院,完全是為描寫內心深處的愁怨作鋪墊,起到了一種靜寂中愁思更加深遠的烘托作用。

全詞語言清麗幽雅,但不雕鑿,神情俱得,精微有致。如“翠葉藏鶯,朱簾隔燕”二句,寓動於靜;“爐香靜逐遊絲轉”一句,動中更覺寂靜,在這一派寂靜中,透現出幽淡的愁思和哀情來;而“斜陽”一句,如同前首“斜陽隻送平波遠”一樣,傳神地描寫了主人公深懷不露的怨愁。

山亭柳

家住西秦,賭博藝隨身。花柳上,鬥尖新。

隅學念奴聲調,有時高遏行雲。

蜀錦纏頭無數,不負辛勤。

數年來往鹹京道,殘杯冷炙謾銷魂。

衷腸事,托何人?

若有知音見采,不辭遍唱《陽春》。

一曲當筵落淚,重掩羅巾。

晏殊詞作。

這首詞寫歌女悲慘的一生,前後呈鮮明對比,反差極大。上片通過三個方麵寫歌女年輕時紅得發紫的盛況。一是自幼便學得一身好技藝;二是在歌唱與演奏方麵不斷有自己的獨創與革新;三是聲名大振,紅極一時,收入可觀。下片則寫歌妓的景況一落千丈。由於年老色衰,聽眾銳減,為口仍往來奔波,而得到的卻隻是“殘杯冷炙”的淒涼境遇。她孤身一人,難覓“知音”,每當憶起當年,思慮今後,便止不住“當筵落淚”。詞人對這位歌女寄寓了深切的同情,其中恐怕夾雜著的是自我的身世感傷。這是一首帶有敘事性的作品,聲情激越,感慨悲涼,可以說是晏殊《珠玉詞》中的別調。

破陣子

燕子來時新社,梨花落後清明。

池上碧苔三四點,葉底黃鸝一兩聲。

張先詞作。巧笑東鄰女伴,采桑徑裏逢迎:

“疑怪昨宵春夢好,元是今朝鬥草贏。”笑從雙臉生。

這首詞抓住少女鬥草獲勝後的一個鏡頭,反映出她們充滿青春活力的精神麵貌。筆觸生動,格調輕靈。開篇點明季節特色。“燕子來時”與“梨花落後”,一紫一白,一動一靜,相映成趣。有此二句,“新社”與“清明”這兩個抽象的季節名稱也都具有豐富的內容和鮮明的形象性了。此時,閨中婦女盛行鬥草、踏青與蕩秋千的遊戲。三、四句承此再作發揮,把清明節時的風光描畫得有聲有色。下片人物開始出場。但這隻是一種虛出,因為觀眾並未見到人物本身,而是少女的笑聲最先傳入耳際。這笑聲劃破了春天田野的寂靜,壓倒了黃鸝的鳴囀,溫馨的生活氣 息撲麵而來。結二句刻畫出少女天真無邪的活潑情態。點睛破壁,全篇皆活。念奴嬌·過洞庭

洞庭青草,近中秋、更無一點風色。玉界瓊田三萬頃,著我偏舟一葉。素月分輝,明河共影,表裏俱澄澈。悠然心會,妙處難與君說。應念嶺表經年,孤光自照,肝膽皆冰雪。短鬢蕭疏襟袖冷,穩泛滄溟空闊。盡吸西江,細斟北鬥,萬象為賓客。叩舷獨嘯,不知今夕何夕。

作者張孝祥(1132~1169),字安國,號於湖居士,曆陽烏江(今安徽和縣)人。宋高宗紹興二十四年(1154)進士。曾因讚助張浚北伐,被劾落職。晚年因病退居蕪湖。張孝祥生於南宋前期,麵對外族入侵,山河破碎,將愛國感情寓托於詞。詞風以雄放清逸為主,追蹤蘇軾。亦不乏婉麗之作。有《於湖詞》。

這首詞寫於作者被罷北歸途中。詞人經過洞庭湖,被景色的壯麗開闊所吸引,同時也借此表明心誌。

此詞上片以寫景為主,下片以抒情為主。中秋時節,洞庭湖風平浪靜,萬頃波濤宛如玉鏡瓊田,與天上銀河共同分映著明月清輝。於是作者對此情景,不禁感歎自己操履高潔而多年來不為世俗所察,徒使忠信見謗,隻有眼前這秋月孤光或能洞鑒。但作者並未悲觀,他感到眼前天地空闊,氣象清泠,適足以馳蕩心誌,於是他豪飲湖上,發為奇想,欲以江水為酒漿,北鬥為酒杯,天地萬象為賓客,表現出神遊天地驅遣造化的驚人意度和豪逸情致,去追求那擺落塵心、物我兩忘的超然境界。

全詞畫麵開闊,氣勢奔放,逸興遄飛,生動展現了作者在大自然麵前心靈得到淨化陶冶的過程,詞品與人品和諧統一。清曠的詞風與蘇軾詞相近。

西江月·丹陽湖

問訊湖邊春色,重來又是三年,東風吹我過湖船,楊柳絲絲拂麵。世路如今已慣,此心到處悠然。寒光亭下水連天,飛起沙鷗一片。

張孝祥詞作。

作者三年後重經舊地,不禁感慨。“東風”兩句,由“問訊”句喚出,寫景物依舊;而“世路”兩句則著重表現這三年之中愈益增多的人生感懷,寫人事已非。詞最後兩句,被元代陸輔之《詞旨》推為警句,作者由情入景,眼前天光水涵,沙鷗翔起,使人胸次高朗,神清意遠,產生隱跡江湖的浩然歸意,此處情景妙合無痕,無湊泊牽合之跡,而上文“悠悠”之意,則從此景中自然傳出。試問置身於這樣美好的景物之間,還有什麼個人得失拋棄不了的呢?這裏所出現的景物安靜恬美,清新明麗,與詞人心境的安寧、心胸淡泊相映襯。

六州歌頭

長淮望斷,關塞莽然平。

征塵暗,霜風勁,悄邊聲,黯銷凝。

追想當年事,殆天數,非人力,洙泗上,

弦歌地,亦膻腥。

隔水氈鄉,落日牛羊下,區脫縱橫。

看名王宵獵,騎火一川明。

張孝祥詞作。

笳鼓悲鳴。遣人驚。念腰間箭,匣中劍,空埃蠹,竟何成?時易失,心徒壯,歲將零。渺神京。幹羽方懷遠,靜烽燧,且休兵。冠蓋使,紛馳騖,若為情?聞道中原遺老,常南望、翠葆霓旌。使行人到此,忠憤氣填膺,有淚如傾。

孝宗隆興元年(1163),張浚主持北伐,大敗而歸,朝廷中主和勢力再占上風。一日,張孝祥於張浚所設的宴席上作此詞,由於聲情悲慨,據說張浚為之罷席。詞人遙望關塞,隻看到南宋小朝廷偃兵息鼓,沒有一點振作北伐的準備。追想當年中原淪陷、金兵猖獗的曆史,詞人不禁為現實擔憂。下片抒發自己壯誌難酬的悲憤。抗金誌士,都是在被壓抑中空耗歲月。南宋小朝廷卑躬屈膝,紛紛派使者到北方阿諛金人,有誌之士為之臉紅。“聞道中原遺老”以下,轉從淪陷區的父老百姓盼望恢複入手,與投降派的妥協相對比,內心的憤恨同時流露。

玉樓春

東城漸覺風光好,皺波紋迎客棹。綠楊煙外曉雲輕,紅杏枝頭春意鬧。浮生長恨歡娛少,肯愛千金輕一笑!為君持酒勸斜陽,且向花間留晚照。

作者宋祁(998~1061)字子京,安州安陸(今屬湖北)人。仁宗朝進士,曆官龍圖閣學士,史館修撰,與歐陽修共修《新唐書》。官至翰林學士承旨。卒諡景文。有《宋景文公長短句》。

這是宋詞中歌詠春天的名作。此詞上片寫景,描繪了絢麗的春日景色。下片抒情,慨歎春光易逝、浮生若夢,流露出一種傷春惜時、留連光景的及時行樂思想。

此詞雖為封建士大夫閑適自得的傷感之作,詞風也基本承襲晚唐、五代,但已脫去輕薄與浮豔,情景交融,詞風清麗自然。詞以“風光好”領起,繼寫春風碧波,綠楊紅杏,渲染出一派盎然的春意。詞中“紅杏枝頭春意鬧”一句廣為傳誦,特別是其中的“鬧”字,更是使境界全出。有了這一“鬧”字,不但使人想到紅杏盛開於枝頭,而且可以使人聯想到蜂飛蝶舞的喧鬧場景,生動而傳神地寫出生機勃勃的大好春光,令人耳目一新,真可謂一語傳世,卓絕千古。

離亭燕

一帶江山如畫,風物向秋瀟灑。

水浸碧天何處斷?霽色冷光相射。

蓼嶼獲花洲,掩映竹籬茅舍。

雲際客帆高掛,煙外酒旗低亞。

多少六朝興廢事,盡人漁樵閑話。

悵望倚層樓,寒日無言西下。

作者張(992~1077),字杲卿,韓城(今陝西韓城)人。大中祥符八年(1015)進士,為楚丘主簿。累官度支員外郎、禦史中丞、參加政事兼樞密使,以太子太師致仕。卒年八十六歲,諡康節。《全宋詞》錄其詞二首。

這首詞描繪六朝故都秋景,抒發吊古傷今的情懷。開篇從大處著眼,極其開闊。秋日裏的所有的風情景物,都是那麼的清疏俊爽,水天相連,澄澈瑩碧。上片結句落實到“竹籬茅舍”,襯托出一片隱逸閑散的情懷。放眼長江,水麵上“客帆高掛”,仍然是熙熙攘攘;長江兩岸“酒旗低亞”,繁華不減當年。這首吊古詞通過肅殺的色調與季節的變遷,暗喻時代的交替,王朝的興廢,雜感慨於風景描寫之中, 隱含著詞人對時局、政局的關切。

訴衷情

清晨簾幕卷輕霜,嗬手試梅妝。都緣自有離恨,故畫作遠山長。思往事,惜流芳,易成傷。擬歌先斂,欲笑還顰,最斷人腸。

作者歐陽修(1007~1072),字永叔,號醉翁。六一居士,吉州廬陵(今江西吉安)人。天聖八年進士,官至樞密副使,拜參知政事。是北宋著名的政治家、曆史學家、散文家和詩人,也是北宋詩文革新的領袖人物。其散文、詩、詞均卓然有成,詞風疏雋深婉兼而有之。卒諡文忠。有《歐陽文忠公詩文集》和《六一詞》。

古人多以山水表示離情別意,而此詞以女主人公特地將雙眉畫成遠山模樣來表現離恨,用意新巧奇警。“擬歌先斂,欲笑還顰”八個字,透露了這位靠色藝謀生的歌女不得不強顏歡笑的苦悶,曲折深沉地表現了下層歌女的痛苦生活,字裏行間包含著詞人的同情,語簡意深,十分傳神。蝶戀花

庭院深深深幾許?楊柳堆煙,簾幕無重數。玉勒雕鞍遊冶處,樓高不見章台路。雨橫風狂三月暮,門掩黃昏,無計留春住。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秋千去。

歐陽修詞作。

從詞本身看,這是一首閨怨詞,寫封建社會上層少婦的愁苦心情。她的丈夫整天在外尋歡作樂,自己卻在深宅大院中獨守空房,表現了作者對不幸婦女的同情。

這首詞上片著重寫景,描繪女主人公被幽禁的生活環境。首句連下三個“深”字,突出宅院的幽深,主人公的與世隔絕。下片著重寫情,寫女主人公在雨橫風狂、亂紅狼藉中的殘春遲暮之感和不能掌握自己命運的悲歎。暮春三月,雨驟風狂,花兒凋零,紅消香逝,傷春實則自傷青春的悄然流逝。全詞景中寓情,情中有景,語意渾成,刻畫細致,特別是結尾兩句,曆來為人所稱賞。思婦以淚眼相看問,花兒卻不語。看到亂紅飄零,想到自己的無所依托,人如花,花亦如人,人與“花”同病相憐,其間流露的是少婦感情上的孤寂無依與青春將逝的哀愁。

生查子·元夕

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今年元夜時,月與燈依舊。不見去年人,淚濕春衫袖。

歐陽修詞作。

這首詞以少女口吻寫成。詞的上片寫“去年元夜”的情景:在去年元宵節的夜晚,花市華燈照耀得如同白晝。圓圓的月亮爬上柳樹梢頭,我與心愛的人兒約會在黃昏後。“人約黃昏後”,恰如水窮雲起,言有盡而意無窮。它在情人們的心中會留下永不磨滅的記憶。下片寫“今年元夜”的情景:今年元宵節的夜晚,圓月和花燈依然如舊,但去年的人兒已經不見了,悲傷的淚水濕透春衫袖。觸目傷情,悲從中來,怎能不催人淚下,充分反映出少女的純真、恬美與一往情深。全詞明白如話,具有自然的民歌風味,但又婉轉含蓄,令人回味無窮。

青玉案

一年春事都來幾?早過了、三之二。綠暗紅嫣渾可事,綠楊庭院,暖風簾幕,有個人憔悴。買花載酒長安市,又爭似、家山見桃李?不住東風吹客淚,相思難表,夢魂無據,惟有歸來是。

歐陽修詞作。

詞人傷春即逝,盡管是綠陰紅豔時節,仍深居庭院,不去遊春賞花,以至人顯憔悴;雖可買花載酒尋歡,卻感到不如家鄉平常的桃李花令人歡樂,原來是思鄉之情萌發心懷。但思鄉不已,夢鄉不遇,最後決定惟有歸去才是。反映了詞人厭倦宦遊,欲歸故裏的心情。全詞語言渾成,感情真摯,動人心魄。

南歌子

鳳髻金泥帶,龍紋玉掌梳。

走來窗下笑相扶。

愛道:“畫眉深淺人時無?”

弄筆偎人久,描花試手初。

等閑妨了繡工夫。

笑問:“雙‘鴛鴦’字怎生書?”

歐陽修詞作。

這首詞寫新婚的吉祥喜慶和新婚夫婦之間融洽無間的生活情態。上片把“妝罷”形象化、具體化,寫盡新婚夫婦間的蜜意柔情。下片通過描花、刺繡象征愛情的美滿,“鴛鴦”兩字問得嬌憨而富有生趣。詞的語言活潑淺近,細膩傳神。一個天真、嫵媚、活潑、俏麗的新娘子形象被活脫脫勾畫而出。詞的主體結構則是由兩段對話奠定的。化用唐詩意境,顯示出接受民間影響的同時之文人“雅化”的努力。

鷓鴣天

彩袖殷勤捧玉鍾,當年拚卻醉顏紅。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今宵剩把銀钅工照,猶恐相逢是夢中。

作者晏幾道(1030~1106),字叔原,號小山,晏殊之幼子。仕宦不得誌,曾任潁昌府許田鎮監、乾寧軍通判、開封府推官等職,地位低微。工詞,詞風與花間派相近,而頗多感慨之辭。與父晏殊齊名,號“二晏”。有《小山詞》。

這首詞寫詞人與一位朝思暮想的歌妓重逢時的驚喜之情。結構上采用倒敘,先追憶昔日之樂。上片回憶過去同這位歌妓一見鍾情,相互愛慕,曾有過一段美好的時光。下片寫長期分離之後難以割舍的柔情和重逢的驚喜。下片三句是重逢時詞人麵對戀人盡情的傾訴,“幾回魂夢與君同”,這場景在晏幾道眾多離別相思詞裏簡直太令人熟悉了。結尾兩句從杜詩中化出,加上“剩把”、“猶恐”等虛詞,便使得詞意空靈婉轉,別有韻味,將長期分離的戀人意外重逢時複雜的心理活動表現得淋漓盡致。全詞語言濃淡相間,上片憶昔,濃豔瑰麗,下片言今,語淡情真,又於轉折中巧作對比,是為佳作一篇。

臨江仙

夢後樓台高鎖,酒醒簾幕低垂。去年春恨卻來時,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記得小蘋初見,兩重心字羅衣。琵琶弦上說相思。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

晏幾道詞作。

這是一首傷離懷人之作,同時也是對那段歌酒自娛生活的懷戀。起筆回憶去年別時情景,寫出一幅人去樓空、笙歌散盡的無人無樂的淒涼情景。“去年春恨”句交代了詞人之所以要借酒澆愁、醉入夢鄉的原因,以及醉酒後所夢見的內容。“去年春恨”承上,“卻來時”啟下,引出“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點明春深的特點。花、雨、燕、人雖仍如去年,但人卻“獨立”於落花之下矣。離愁別恨的“恨”,於字裏行間溢出,一種迷惘惆悵的失落感遂籠罩全篇。下片回憶往年歡會與別時最深的感受,詞人對小的裝束,嫻熟而又精妙的才藝等等都印象深刻。同時,這裏還寫出兩人彼此愛慕、傾心相知的深情。最後詞人點出兩人別時的情景,兩句即結尾“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這首詞構思曲折精巧,對仗工整而又流暢自然,感情深婉含蓄。水調歌頭

丙辰中秋,歡飲達旦,作此篇兼懷子由。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惟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

作者蘇軾(1037~1101年),字子瞻,號東坡居士,眉州眉山(今四川眉山)人。嘉二年進士,官至翰林學士知製誥。才情卓絕,學識淵博,詩文書畫均有很高成就。詞風豪放曠達,於詞壇別開一派,對後世影響深遠。諡文忠。有《東坡樂府》。

這是一首中秋詠月兼懷親人之作。上片想象奇逸,意境清遠,呈現濃厚的浪漫色彩。首句破空而來,對月發問,繼而寫“欲乘風歸去”,至“高處不勝寒”意思一轉,“起舞”二句,由幻想回到現實,以入世否定出世,隻是一轉。層層轉折中,反映了詞人遁世與入世的矛盾。下片詩情與哲理交融,統成妙章。首三句由服人轉入懷人之思。“不應”二句一轉,繼續對月發問,接下來三句推進一層,寫法上亦月亦人,從月之圓缺聯係到人之聚合,又是一轉。結尾二句以月作作結,表祝願,遙應開頭。

詞的後兩句“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更是全詞的點睛之筆,成為人們遙述思念的千古絕唱。詞人是要突破時間的局限,空間的阻隔,讓彼此分離的人通過對明月共同的愛結合在一起,這樣美好的祝願誰人不想擁有呢?全詞層層轉進,結構嚴謹又跌宕有致,表現了詞人不為失意而憂,不因離別而苦的曠達態度。

水龍吟

似花還似非花,也無人惜從教墜。拋家傍路,思量卻是、無情有思。縈損柔腸,困酣嬌眼,欲開還閉。夢隨風萬裏,尋郎去處,又還被鶯呼起。不恨此花飛盡,恨西園、落紅難綴。曉來雨過,遺蹤何在?一池萍碎。春色三分,二分塵土,一分流水。細看來,不是楊花,點點是離人淚。

這首詞為詠物名篇,也是蘇軾詞中婉約風格的代表作。這首詞以生動的筆墨描繪楊花的形象,並以楊花比擬人的飄零淪落,隱約寄托詞人個人身世的感慨。全詞寫得不離不即,遺貌取神,儀態萬方,柔情無限。它既是在寫楊花,又是在寫人。詞人把自己的主觀感受和對不幸遭遇,都融入楊花形象之中。從楊花的無人珍惜,從楊花的飄零淪落,似乎可以看到詞人以及與詞人相類似的某些人的不幸命運。由於本詞以言情為主導,以情支配詠物,所以真正做到了花中有人,形中有神,虛實兼到,形神並茂。

江城子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裏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麵,鬢如霜。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斷腸處:明月夜,短鬆岡。

蘇軾詞作。

這是一首懷念亡妻的悼亡詞。詞人結合自己十年來政治生涯中的不幸遭遇和無限感慨,形象地反映出對亡妻永難忘懷的真摯情感和深深的憶念。開篇便點出了“十年生死兩茫茫”這一悲慘的現實,生與死雙方消息不通、音容渺茫。於是,便出現了“不思量,自難忘”的直接抒情。“千裏孤墳,無處話淒涼”對此進行補充,闡明“自難忘”的實際內容。上片末三句筆鋒頓轉,以進為退,設想出縱使相逢卻不相識這一出人意外的結果。下片轉入正題寫夢境:“夜來幽夢忽還鄉”。整首詞真情鬱抑、沉痛悲涼,這一句卻悲中寓喜。“小軒窗,正梳妝”,以鮮明的形象對“幽夢”加以補充,從而使夢境更帶有真實感。隨即,詞筆由喜轉悲。如今得以“還鄉”,本該是盡情話淒涼之時,然而,心中的千言萬語卻一時不知從哪裏說起,隻好“相顧無言”,隻有淚水湧流。夢境之虛幻,使詞境也不免有些迷離惝恍。結尾三句是夢醒以後的感歎,腋荒郊,鬆岡孤墳,一片淒涼,永久的痛苦和遺恨,蕩氣回腸,全詞緊扣“記夢”,將現實和夢境相貫穿,分合頓挫、虛實結合,白描等手法使情感表達婉轉真摯。

江城子·密州出獵

老夫聊發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岡。為報傾城隨太守,親射虎,看孫郎。酒酣胸膽尚開張,鬢微霜,又何妨!持節雲中、何日遣馮唐?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

蘇軾詞作。

這是一首出獵詞,全詞緊緊圍繞著“出獵”展開筆墨。上片寫出獵的盛況。詞人以“老夫”自居,其實這時候蘇軾還不到四十歲,詞人在仕途上遭受挫折之後,心理上已經產生一定的疲憊感。但是,詞人畢竟處在盛年,自求外放也不是貶謫受罰,所以,豪邁之情隨即發生,“少年”的豪壯與狂態不減,左牽黃犬,右擎蒼鷹,千騎卷過平岡,到郊外“出獵”。太守的身後則是大隊人馬簇擁,傾城出動,盛況空前。下片寫自己宏闊的胸襟、澎湃的激情、殺敵衛國的鬥誌。詞人開懷暢飲,壯誌淩雲,以“鬢微霜,又何妨”否定了“老夫”之說,剩下來的隻有“少年”的豪氣。詞人以漢文帝時的魏尚自比,希望有朝一日能夠得到起用,屆時可以“西北望,射天狼”,而不是用於遊戲“出獵”。蘇軾借這首詞,敘事抒懷,表達了整軍經武、清纓衛國、抵禦外患的壯誌。這一切都與射獵的場麵很好地結合在一起,增強了詞的豪邁奔放的氣勢,增強了詞的藝術感染力。

定風波

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狽,餘不覺。已而遂晴,故作此。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蘇軾詞作。

此詞作於宋神宗元豐六年,詞人以詩文譏刺新法,為一些官僚忌恨,因此身陷烏台獄。案結,以罪人身份安置黃州,處境十分險惡。

這首詞寫的就是途中遇雨時所持的態度及所得的感受,但更深一層,詞人要表達的是自己的人生態度,並以此展示自己寬闊的胸懷。上片寫途中遇雨卻能泰然處之,履險如夷,表明自己任其自然,隨遇而安的人生態度。下片將看破憂患的哲思蘊藏於生活畫麵,而看破憂患正是曠達的最高境界。寫眼前景,寓心中事,即景生情,而非因情造景,抒發了人生雖有挫折卻不必在意的思想。詞人要告訴我們的是自然界尚且如此,人生旅途何嚐不是這樣,有風有雨。隻要坦然麵對,沒有什麼過不去的難關。

蝶戀花

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牆裏秋千牆外道,牆外行人,牆裏佳人笑。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

蘇軾詞作。

這首詞感歎春光易逝,佳人難見。上片寫傷春,重在寫景。起句“花褪殘紅青杏小”,寫紅花凋落,青杏初生,既寫了衰亡,也寫了新生,反映了自然界之新陳代謝,但也蘊含著悲涼的情感。二、三句則轉移了視線,寫燕子在村頭飛舞,為畫麵帶來了活力。“綠水人家”,幽靜之中含有富貴的氣象。一個“繞”字,描繪了具體的形象,令人產生優美的聯想。“枝上”一句寫柳絮飄飛,最易撩人愁緒。一個“又”字,表明詞人並非一次看絮飛花落,傷春之感油然而生。而“天涯”一句則表現得較為樂觀,這便是情與情的矛盾。可在現實中,詞人屢屢被貶。

下片寫傷情,重在寫人。它通過人的關係、行動,表現對愛情及整個人生的看法。寫牆裏佳人歡笑,牆外行人多情。結果是佳人蕩罷秋千離去,而牆外行人卻頓生煩惱。作者在此處運用了藏與露的藝術表現手法,它隻寫露出牆頭的秋千架和佳人的笑聲,而佳人的容貌和動作,卻全都隱藏起來,引發“行人”和讀者無限遐想。

臨江仙

夜飲東坡醒複醉,歸來仿佛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鳴。敲門都不應,倚杖聽江聲。長恨此身非我有,何時忘卻營營?夜闌風靜紋平。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

蘇軾詞作。

詞的開頭即點明了夜飲的地點和醉酒的程度。一個“醒複醉”,再一個“仿佛”,便將詞人縱飲的豪興表現得淋漓盡致。不知不覺回到家門口,詞人深夜歸來,敲門不應,也不著急,而是斜倚著手杖傾聽大江濤聲,一位俊逸灑脫、襟懷曠達的雅士形象躍然紙上。

“長恨此身非我有”這句頗富有哲理性。其本義是,一個人的形體精神是天地自然所付與,此身非人所自有。這裏蘇軾因為政治上的失意,借道家思想以尋求超脫之法。最後,詞人產生了脫離現實的浪漫主義的遐想,欲駕一葉扁舟,隨波逐流,任意東西。

這首詞寫出了謫居中的蘇東坡的真性情,反映了他的生活理想和精神追求,具有獨特的個性。

念奴嬌·赤壁懷古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亂石穿空,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故國神遊,多情應笑我,早生華發。人生如夢,一樽還酹江月。

蘇軾詞作。

這首詞描繪了赤壁附近的壯闊景物,通過對古代英雄人物的讚美,抒發了詩人渴望為國建功立業的抱負。上片以寫景為主,首三句淩空下筆,將江山與人物對舉,概括出宇宙無窮,人生無恒之意,暗點“懷古”的詞意。接著正麵描寫赤壁景色,白浪如雪,撞擊峭壁,令人心驚神駭,為周瑜出場作了極好的鋪墊。下片可分兩段。從“遙想”到“灰飛煙滅”,刻畫周瑜少年英俊,從容對敵的雄姿,抒寫詞人讚佩與向往之情。從“故國神遊”到結尾是又一層。這五句既表現出詞人對理想境界的“神遊”,又反映出詞人對人生所持的虛無態度。就全篇而言,貫穿始終的並不是“人間如夢”,而是對“風流人物”的讚美,對遠大理想的追求,以及因政治失意而產生的牢騷和憤慨,瑰麗雄奇的自然風光,雄姿英發的英雄人物,對人生理想的追求,這三者有機地交織在一起,從而構成這首詞高曠豪邁的風格。其宏大的境界,是前所未有的,堪稱宋代豪放詞的代表作。

望海潮

梅英疏淡,冰澌溶泄,東風暗換年華。金穀俊遊,鋼駝巷陌,新晴細履平沙。長記誤隨車,正絮翻蝶舞,芳思交加。柳下桃蹊,亂分春色到人家。西園夜飲鳴笳,有華燈礙月,飛蓋妨花。蘭苑未空,行人漸老,重來是事堪嗟。煙暝酒旗斜。但倚樓極目,時見棲鴉。無奈歸心,暗隨流水到天涯。

作者秦觀(1049~1100),字少遊,一字太虛,號淮海居士,高郵(今屬江蘇)人。元豐八年進士。曾官太學博士、私書正字兼國史院編修,為“蘇門四學士”之一。善詩文,詞風以婉約為主,淒惋動人。有《淮海詞》。

秦觀因卷八新舊黨爭,宦海沉浮,曆盡坎坷。這首詞通過感舊,表達昔盛今衰之感。開篇三句自成一段,寫目之所見,以引起回憶。從“金穀俊遊”到“飛蓋妨花”是第二段,這是全詞的重點,寫當年暢遊洛陽時難以忘懷的生活。洛陽的往事是那樣令人神往,詞人遊賞洛陽的名勝古跡,與友人徹夜豪飲,其中不乏供人回味無窮的旖旎小片段。豪飲之時,則意氣飛動,神采煥發。洛陽舊日的生活現狀寫得形象逼真,氣氛濃烈,精美絕倫,極富詩情畫意。從而就更加襯托出“重來是事堪嗟”的淒涼落寞了。從“蘭苑未空”到結尾為第三段,筆鋒陡轉,極寫當今之悲慨,是全詞主旨之所在。悲慨的內容由三個方麵組成:一是“行人漸老”,歲月無情流逝;二是“重來”洛陽,物是人非,滿目淒涼,“是事堪嗟”;三是雖然“歸心”依舊,卻身世“無奈”,隻得隨同“流水”,飄零“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