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黑背著我,避開了進林來搜尋的小廝們。向東麵去的時候,遠遠看到正急步向這邊來的紫陽,他神色十分慌張。身邊的小廝不知道對他說了些什麼,他聽得十分不耐煩,猛然一把推開擋在前路的那個小廝兀自向前去了。絲毫沒有注意到背著我,趴在大樹茂密枝葉中的老黑。
等他們走開,我們跳下去,他又背著我猛跑了一陣,次次與府裏的小廝擦身而過。走了不遠的一段路,老黑已喘得厲害。我從他背下爬下來,扶著他在路邊咳嗽了半天。他臉色蒼白,嘴唇不自然地發青,細媚的眼眸淺淺泛起桃紅色。細細的淺紋像筋脈似的從皮膚中慢慢凸起,咳了好半天,才衝我擺手,示意自己沒事。
伸手攙扶他的時候,驚覺他的手腕細弱。方才背我時,明明還有些魁梧的後背,怎麼都與這樣的手腕配不到一起。這麼虛弱的他,到底有什麼東西讓七勺忌憚?
見我正看著他,他慘淡地笑了笑“老仆不濟。不過路不遠,快到了。”
看他這淒慘模樣,想到指不定是自己打得他病發。有些赧顏問“這個病,不能治嗎?”
“能。”他向我一笑。樣子雖然十分的萎靡,口氣卻很篤定,我的心也放下來。扶著他繼續向前。
這桃林有多大,還真說不清,我們一直向東走了很久,眼前的樹比之前更密了幾分。慢慢的,還夾雜著一些別的樹種。看來,之前我說紫陽一的府地並不大的那些話,要收回了。他宅地也許並不大,卻有無邊大的桃林。也難怪他住的地方這麼偏僻。他就這麼愛桃花?
要說起來,我爹也是十分愛花。那一穀的椿林。比這桃林也毫不遜色的。
走到那個小山包的時候,老黑的半個身子都差不多依在按在我肩頭的那麼隻手上。我被按得有點舉步維艱,而他的手因為脫力又強撐,微微發抖。
他衝山坡邊一塊突出的石頭上一踢,眼前一塊大石頭,伴隨著沉重的轟轟聲慢慢移開去,出現一個黑洞洞的門。
被他拉著走進那洞的一瞬間,倉促轉頭,看了一眼在夜空下隱隱而現的那片豔麗花雲。
,石門緩緩關上。黑暗轟然而至。
我們在黑暗的地道裏跌跌撞撞地往下走,洞裏全是陳腐的氣息,沿途每隔數十步,牆上就掛著一顆拳頭大小的珠子以用得照明,匝吧匝吧嘴心裏暗想,這老黑,當執事竟然這麼富?這隻死狐狸!這麼大的夜明珠,跟玩似的就掛這麼一長串。我們又走了半盞茶的時間,才走到了路的盡頭,這裏是個空蕩蕩的圓頂洞,布滿了鬼畫符。
累死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喘著氣問,“沒路了?你打的洞怎麼打得這麼不專業啊。”
老黑沒理我,自個兒撅著屁股,在一個角落哼哧哼哧弄了半天之後,把早就放在這兒的二大包拖到房子正中間。朝我招招手。用腳把地上厚厚的一層土踢幹淨,下麵是一大塊圓形的整玉石,畫著奇怪的符號。
“上來”他抬頭朝我一笑淺淺二個酒窩,背挺得筆直側麵向我伸出手。
我從來沒想過,他站直,猥瑣全無的時候會這樣英氣勃勃,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些心慌,忙低下頭,拉著他的手爬到圓盤上去。心裏暗罵自己沒出息,一把年紀禿毛狐狸,你到底在扭捏個什麼勁啊?!
惡狠狠的看著他。生怕他看出我這點莫明其妙的心虛。
他盤腿在中間坐下來,一隻手提一個大包,又看看我,放掉一個包,抓著我,又回頭看看包。
白了他一眼,把他的手從我胳膊上掰下來,放在包上,自己撲在他胸前,像八爪章魚一樣牢牢抓著他。
他低聲說,抓緊了?
隨著他說話,頭頂的頭發像之前一樣,被輕輕被吹動,頭皮不知道為什麼有些發麻。心中一悸,耳朵像著了火似的,慌忙點點頭,“抓緊了!。”死死巴在他瘦骨嶙峋的胸膛上。
“閉眼”
“閉上了”隻覺強光一閃。
然後身邊毫無動靜。
埋頭在老黑胸前。耐心等待了片刻,還是沒有動靜“老黑?。”忍不住輕聲問。
他沒有回答我。
略掙紮了一下,沒想到他無聲無息倒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