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查理斯·蘭姆評傳(1)(3 / 3)

在他書信裏也可看出他對普通生活經驗的玩味同愛好。他說:“一個小心觀察生活的人用不著自己去鑄什麼東西,‘自然’已經將一切東西替我們浪漫化了。”(給Bernard Barton的信)在他答Wordsworth請他到鄉下去逛的信上,他說:“我一生在倫敦過活,等到現在我對倫敦結得許多深厚的地方感情,同你山中人愛好呆板的自然一樣,Straed同Fleet二條大街燈光明亮的店鋪;數不盡的商業,商人,顧客,馬車,貨車,戲院;Covent公園裏麵包含的嘈雜同罪惡,窯子,更夫,醉漢鬧事,車聲;隻要你晚上醒來,整夜倫敦是熱鬧的;在Fleet街的絕不會無聊;群眾,一直到泥巴塵埃,射在屋頂道路的太陽,印刷鋪,舊書攤,商量價的顧客,咖啡店,飯館透出菜湯的氣,啞劇——倫敦自己就是個大啞劇院,大假裝舞蹈會——一切這些東西全影響我的心,給我趣味,然而不能使我覺得看夠了。這些好看奇怪的東西使我晚上徘徊在擁擠的街上,我常常在五光十色的大街中看這麼多生活,高興得流淚。”他還說:“我告訴你倫敦所有的大街傍道全是純金鋪的,最少我懂得一種點金術,能夠點倫敦的泥成金——一種愛在人群中過活的心。”蘭姆真有點泥成金的藝術,無論生活怎樣壓著他,心情多麼煩惱,他總能夠隨便找些東西來,用他精細微妙靈敏多感的心靈去抽出有趣味的點來,他嗤嗤地笑了。十八世紀的散文家多半說人的笑臉可愛,蘭姆卻覺天下可愛東西非常多,他愛看洗煙囪小孩潔白的齒,倫敦街頭牆角鶉衣百結,光怪陸離的叫花子,以至倫敦街聲他以為比什麼音樂都好聽。總而言之由他眼裏看來什麼東西全包含無限的意義,根本上還是因為他能有普遍的同情。他這點同詩人Wordsworth很相像,他們同相信真真的浪漫情調不一定在奪目驚心的事情,而俗人俗事裏布滿了數不盡可歌可歎的悲歡情感。他不把幾個抽象觀念來抹殺人生,或者將人生的神奇化作腐朽,他從容不迫地好像毫不關心說這個,談那個,可是自然而然寫出一件東西在最可愛情形底下的狀況。就是Walter Pater在《查理斯·蘭姆評傳》所說the gayest,happiest attitude of things。因此蘭姆隻覺到處有趣味,可賞玩,並且絕不至於變做灰色的厭世者,始終能夠天真地在這碧野青天的世界歌頌上帝給我享受不盡同我們自己做出鑒賞不完的種種物事。他是這麼愛人群的,Leigh Hunt在自傳裏說“他寧願同一班他所不愛的人在一塊,不肯自己孤獨地在一邊”,當他姊姊又到瘋人院,家中換個新女仆,他寫信給Bernard Barton,提到舊女仆,他感歎著說:“責罵同吵鬧中間包含有熟識的成分,一種共同的利益——定要認得的人才行——所以責罵同吵鬧是屬於怨,怨這個東西同親愛是一家出來的。”一個人愛普通生活到連吵架也信作是人類溫情的另一表現,普通生活在他麵前簡直變成作天國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