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追尋德裏達的流雲(1 / 2)

我心裏明白,此刻,我最需要的是靜,一種麵朝蒼穹,四大皆空的靜。仰望隻是一種姿勢,一種高看與景仰的姿勢,它與內心的崇敬聯係在一起。但是,我分明感到,僅僅有姿勢是不夠。比如此刻,僵硬的姿勢詮釋得了崇敬,卻捕捉不住一朵天空的流雲,德裏達的流雲。我不知道它怎樣生成,怎樣變動,從哪裏來,到哪裏去,怎樣成為現在的樣子。總之,我不知道它的前世今生。我隻知道,在我不經意間抬頭仰望的那瞬,它給我的第一印象就是流動,一種來曆不明卻顯得道行很深的流動。我相信,這樣的流動,一定是某種思想或靈魂的表征。就這樣,我的追尋被一種姿勢引入,墜入於那朵奇異流動的雲。

一開始,我帶著一顆浮躁之心上路,心裏缺少一種內在的寧靜。我的追尋自然地嫁與了一種“存在的霸權”。我知道,這是克拉克斯的“邏各斯中心主義”,仍幽靈般徘徊於心,左右著我。也許,沒有超越,或沒有超越能力的墜入和追尋,本來就是一種痛苦。可惜,當我意識到這點時,已經是欲罷不能。盡管我並非對它情投意合,甚至對它有些敵意,不知不覺,潛移默化中,我仍被一些冥冥的力量所驅使。現象/本質,感性/理性,否定/肯定,經驗/先驗,美麗/醜陋,形而下/形而上,大愛/大恨。它們悄悄告訴我,世界是如此對立,涇渭分明,非此即彼。二元對立,主宰著一切。這種告訴,不僅僅是詞語,詞語難免有書寫的失真;還是一種集體無意識,我們難以替換,不能擺脫。它牽引著我們的靈魂,就像成都高速路口那些熱情的帶路客,手舉醒目招牌,幾近強行,不由分說,隻要你稍作默許,便會自然地把你帶至某個既定的目的地。問題是,此刻,這種驅使並沒有問明我的目的,在稀裏糊塗,南轅北轍中,就讓我的追尋陷入了一種精神的對立,隨德裏達一道,去品嚐解構世界的快樂和痛苦。

就在這時,我的浮躁與一道寒光相遇。那寒光從神聖的劍橋之門射出,帶著象牙塔裏的霸道、威嚴與黴味。它雖然稍縱即逝,在短暫的遭遇中,還是讓我經曆了思想的四季。我先以為沐浴了一席輕風,涼涼的,爽爽的,精神為之一振。然而,我很快感到了一股陰森森的寒氣,從臉浸透於心。至今仍然記得,是由柏格森的心理時空引領,我浮躁的心,自然地著陸於年前的某一個精神節點。年的英倫之郊,節令似乎走在陽光的後麵。不是這裏鍾情於多陰多雨,而是一些飄零的浮雲,被維多利亞的海風吹了過來。這一天,神聖的劍橋作出了一個神聖的決定:授予德裏達榮譽博士。誰知,一場軒然大波,瞬間被擊起。來自個國家的名學者,聯合向英國《時報》寫信,對劍橋此舉表現出強烈反對與置疑。他們甚至根本就不承認德裏達是哲學家。他們說,德裏達的學術地位,不過是建立在對理性的價值、真理和學術成就進行半通不通的攻擊之上的,他的作品影響完全是在哲學之外,他的學說“並不符合清晰的、嚴謹的和已被接受的標準”。

當然,再大的風波最終都會過去。就像浩瀚的天空,再美麗的流雲,都不可能永遠保留一種樣式。劍橋畢竟是劍橋。來勢洶湧的反對聲,並沒有動搖劍橋的決定。逐漸地,就連當初高舉反對旗幟的學者們,也發現自己不過是在反對形而上學中,又犯了一個形而上學的錯誤。他們曾自以為是地理解,德裏達的解構,不過就是許多哲學家曾經經曆過的懷疑,批判,破壞,否定,不過是一種虛無主義或相對主義的思想方法,不過是不擇手段地、不遺餘力地將一切既定的價值顛覆。然而,沒有想到的是,德裏達的那種輕鬆,淡然與毫不在乎。隻有底氣十足的人,才能表現出這樣的氣定神閑。很快,他們發現了德裏達簡單背後的深邃。原來,德裏達輕易地就把他們堅守的城池,撕裂了一條口子,露出的部位,是一種在場的鮮活與生命的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