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說和心理著作的區別可能就在於這種語言的使用上。因為實際上任何一個定義明確的詞都會限製感受。
你在技術上碰到過困難嗎?漢字本身確實有它的語序,它本身是死的,可是心理狀態是連貫的。我覺得描述心理流動時,很難把句子寫活了。我就碰到過這樣的障礙。
陳:這個我行。因為我長期那麼寫,我就特別能抓到某種模糊語言貼近那個原本的狀態。比如說某種現代音樂,它的聲音就是一種效果,它不一定有鮮明節奏或旋律,但是它就能給你一種情緒一種情調一種精神狀態,你就很難用鏗鏘有力或者纏綿悱惻幾個簡單的具象的詞來概括。你隻能用一些模糊的抽象的詞,就是它了。文學也是這樣。’你拿一堆這樣的詞往那狀態貼近的時候,過程特別愉快。王:有人評論過你的語言風格嗎?陳:好像沒有。
王:沒有人把你歸入華麗或者婉約派嗎,比如我們剛才看你的《聲聲斷斷》,就說有宋詞的感覺,好像當代李清照……(笑)
陳:是嗎?
王:那些詞看上去好像特別糾纏?陳:對。我特別喜歡糾纏。人物關係我也願意糾纏,行文感覺也願意到纏。玩起來特快樂,就像有些人玩象棋玩到高段。
王:也就是說你用詞有遊戲感?
陳:反正特別愉快,把詞使用到位了特高興。
關於女性作家
王:現在社會好像對女性有一種帶推崇性的歧視。比如對新女作家,為了市場非常強調性別,好像女性主義的存在是一種市場需求。你書裏也提到,女性作家的性別,在第一次給男編輯投槁時可能會有點方便,但建立你做為一個作家的分量,還得看你創作的實力。我第一次投搞《空中小姐》時,就被誤認為是一個女性作者,蒙編輯接見,因為我拿女性做第一人稱寫的。投搞之後其實還是完全看作品的實力。
女性主義這個口號早在八十年代就開始提了,那時大多數人都是持批判態度的,覺得女作家不應該強調性別。但是到了今天,盡管沒有一個人讚同強調性別,但這種氣氛越來越濃厚,包括前一陣衛慧、棉棉那種,被包裝成“美女作家”來推廣。甚至你這本書的裝潢就很強調女性性別,可能到時候賣得好也是因為強調了女性主義。
陳:這我沒在意。我覺得隻有好作家和不妤的作家之分,這不是性別決定的。如果市場真覺得女作家的書好賣,有這樣的空子,那麼人家這樣,你也用不著擋著。我覺得稱我是作家或者稱我是女作家,沒什麼本貭上的不同。稱女作家也不是一種侮辱,隻是一種性別標誌。但很奇怪,很少有人稱“男作家某某”。這有點不公平。現在西方很看重這一點,比如使用西方的電腦係統,你如果輸入一個“女作家”或者“女演員”,它立刻會跳出來一個框,提醒你是否有性別歧視?他們特別重視這個。
王:周潔茹好像前一陣子跳出來表示憤怒,她似乎在乎“美女作家”這個詞?
陳:別人如果那麼說我肯定也煩了。如果一個人的招牌已經帶上非文化色彩了,就沒意思了。
王:劉震雲長得也挺好看的,怎麼就沒人稱呼他“俊男作家”?
陳:社會好像對女性有某種傾向,否則為什麼常常叫“作家王朔”,沒有人稱呼“男作家王朔”。這個問題從社會上一般的情形來說也許還是善意的,隻是出版係統推波勒瀾,媒體趁機炒作。
王:據稱衛慧出門簽名售書的時候是非常利用這一點的,換了你會怎麼樣?
陳:我會把文學當成文化色彩的事情,王:我本來認為你是比較玲持和清高的,但這次為這兩本書還是做了市場努力,你會做到什麼程度?
陳:我也就隻能做到跟你聊天吹吹了。這不是我“保守”的問題,文學作品的出版應該是比較純粹的文化事件,跟私生活別扯上太大關係。
王:你就從來沒有利用性別撈取過好處?(壞笑)
陳:沒有。不蹁你。當然有人是喜歡我,但作品的質量首先在那兒擺著呢。(笑)
王:我都用性別撈取過好處,比如在女記者麵前施展一下魅力……(笑)
陳:王朔你還別說,我那天跟幾個記者朋友在一塊兒,我說王朔是我見過的男作家中最紳士風度和有教養的之一,那些女記者與我一拍即合。我原來還以為就我那麼認為呢。王:可見我的教養是發自內心。(笑)
陳:所以可見有人多麼可笑,說這說那的。王:我說以性別撈取好處就是指這個。男性可以撒點潑,我不是那麼潑的人,但為了引人注目隻能潑一點兒了。所以如果我是一個女的就會非常可怕,不定幹出什麼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