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你又錯了,莫爾達萬澤夫同誌。這種安排絕對不允許。一個基層委員會的主任,哪能把精力耗費在庸俗的瑣事上,還得由他去東奔西跑收會費?沒有這個道理!我們正在和這種現象作鬥爭。他應當嚴肅地幹他自己的領導工作。”
“那好吧,我把收會費的女人寫進去,”莫爾達萬澤夫屈從了,“這樣還好一些。她可以嫁給主任或者那位魯濱孫哩。反正讓大家讀起來更熱鬧就是了。”
“不必,不要墮入低級趣味、色情描寫的泥坑中去。讓她隻管收她的會費,並把錢保存在保險櫃裏。”
莫爾達萬澤夫坐在沙發上,現在又感到如坐針氈了。
“對不起,荒島上不可能有保險櫃!”
編輯尋思起來。
“對了,對了,”他說道,“你小說的第一章裏有一處妙筆。隨著魯濱孫和幾個基層委員會成員被風浪拋到岸上去的,還有各種各樣的物品……”
“斧子、馬槍、羅盤儀、一大桶羅姆甜酒和一瓶抗壞血病藥劑。”作家得意揚揚地列數道。
“把羅姆甜酒刪掉,”編輯不假思索便定了,“還有那瓶什麼抗壞血病藥劑,誰要這個?最好換瓶墨水!至於保險櫃,那還非有不可。”
“給您安個保險櫃得了!會費本來可以放在波巴布樹樹洞裏,安安穩穩的。那個島上哪有人偷錢?”
“沒有人偷?魯濱孫呢?基層委員會主任呢?兩個脫產幹部呢?還有零售商店管理委員會的人呢?”
“什麼?這個管委會也給救上岸了?”莫爾達萬澤夫戰戰兢兢地問道。
“上岸了。”
一陣沉默。
“也許,海浪還得搬張會議桌去?!”小說作者挖苦地問道。
“那——當——然!應當為島上的人創造良好的工作條件。喏,搞一隻長頸玻璃水瓶、一個小鈴、一張桌布到島上去。桌布可以讓海浪送張隨便什麼樣兒的,可以是紅的,也可以是綠的,我不過分苛求藝術作品。不過,親愛的,什麼是作家的當務之急?表現群眾,表現千千萬萬的勞動群眾。”
“海浪不可能把群眾拋上島去,”莫爾達萬澤夫執拗地爭辯著,“這和故事情節背道而馳了。您想想,海浪一下子把幾萬人扔到岸上,這不會惹人發笑嗎?”
“正好能引出一些健康的、朝氣蓬勃的、樂觀的笑聲,”編輯插嘴說,“這不礙事的。”
“不!海浪沒有這樣大的本事。”
“幹嗎非得海浪?”編輯突然驚詫地問。
“那用別的什麼方法把群眾弄到島上去?別忘了,這是一個荒島!”
“誰告訴你這是荒島?你簡直把我弄糊塗了。故事是清楚的嘛。有一個島,最好是一個半島,這樣氣氛更安寧。就在這個環境下鋪開一係列扣人心弦、構思新穎、趣味無窮的驚險情節。工會積極開展工作,有時候也做得不太令人滿意。那位女積極分子揭露這樣那樣的毛病,喏,哪怕是收會費方麵的問題吧。廣大群眾幫助她。主任誠懇地承認缺點錯誤。最後可以召開一個大會。這樣便會產生藝術效果了,就這樣照著辦吧。”
“魯濱孫呢?”莫爾達萬澤夫勉強地問了這麼一句。
“啊,對了,你提醒了我。魯濱孫使我感到棘手,刪掉得了,一個荒誕無稽、錯誤百出的牢騷派人物。”
“現在全明白了,”莫爾達萬澤夫異常陰沉地說,“明天就改好。”
“好啦,放手創作吧!順便說一句,你小說的開頭有一個海船遇難的情節,我看不要遇難吧,不搞這些豈不更動人嗎?好了,好了。祝你健康!”
客人走後,編輯一個人高興地笑了。
“我終將有,”他說,“終將有一篇真正的情節驚險、藝術高超的作品問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