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害怕自己以上關於形式的論述是完全錯誤的!也許,我沒有恰當地應用材料,人物也毫無形象可言。我想,就一本書而言,我更為看重書中透出的活力與真實感。我喜歡與其他人心與心交流的感覺,我甚至以為《衛報》上的那篇書評也是具有價值的,因為作者無疑說出他內心真實的想法。當然,誰都希望與自己交流的人都能友好相待。對生活始終保持孩童般好奇與神秘感的人,是我期望與之交流的。雖然,這可能有點壓抑甚至讓人不解,但是捕捉美感,讓自己以平和的心境去工作,這些才是重要的。我不介意與自我感覺良好的人接觸,雖然這些人將世界視為他們可以肆意沐浴陽光的舞台,訕笑一些人不敢從軟弱或是靦腆之人手中搶走不屬於他們的東西,然後盡情享受。我本人一生都比較幸運,收入要比自己本應得到的高一些,盡管我希望這些都不是以犧牲別人的利益為前提的。但在我的人生裏,不止一兩次遭遇到悲傷乃至危險的事情,其中一些事情讓我受益匪淺,但一些遭遇則差點毀掉我的整個人生。對於很多事情,我一直都找不到合理的解釋,隻是傻傻地篤信一點,即無論前景多麼黯淡或是讓人恐懼,人生的意義遠不止於此。我也見過不少可怕的悲劇發生在他人身上,這一切顯得那麼無緣無故,讓人無法從中汲取哪怕一絲的希望。我最想看到那些遭遇過苦難並目睹過別人忍受絕望痛苦的人,仍能夠找到對此樂觀與美好的解釋,真希望他們能與我們分享一下這些樂觀美好的感念。
我的腦海裏盤旋著這些思想,因此對形式、行文布局乃至很多文學家們所重視的其他方麵不予理睬甚至漠然相對,這也就不足為奇了。但是,漠然這樣的一種思緒是無法為自身開脫的。
一天,我讀到蘇埃托尼烏斯①寫的一段關於古羅馬皇帝尼祿②讓人驚訝且有趣的描述。尼祿是一位骨子裏流淌著藝術血液的人。就我們目前所知,他的表達能力很差,患有遺傳精神病。大家都知道,他的一生乃至整個羅馬帝國都被他搞得一蹶不振。但這段描述講述了尼祿對發生在高盧的叛亂所作出的反應。尼祿以純藝術眼光看待叛亂這件事。晚餐後,他與他的一些精神不正常朋友舒適地坐在一起。尼祿神態迷離地說,他已下定決心,馬上就前往發生叛亂的高盧行省③。當他一到達那裏,就手無寸鐵地站在叛亂軍隊麵前,什麼都不做,隻是哇哇地哭,這樣的話,叛軍就會深為感動,馬上繳械歸順了。翌日,叛軍都將聚集在一起歡慶感恩節,高唱由他創作的頌歌。他說,自己馬上就去寫頌詞。
我不知道尼祿所想的計劃是否實現,頌歌是否寫好。但在我看來,這個例子淋漓盡致地展現出某些人更看重展現出的藝術性,而不那麼重視所取得的結果。這就是藝術家眼中隻有藝術性念頭所具有的危險。雖然,我真心喜歡苦心孤詣寫成的著作,也會因一首讚歌而內心雀躍,但我並不認為這就是藝術的終極意義。所有的故事都必須要以美麗的語言、富有感染力的方式傳遞出去,否則一般人不願意去聽的。但是,藝術的意義在於對生活的批判、閱曆的比較以及歡樂的分享。
①古羅馬曆史學家,生卒年不詳。
②公元37—68年,古羅馬皇帝,以荒淫無度而著名。
③現在的法國地區。
八卦怎麼了?
據一位對維多利亞女王①有所了解的人稱,女王陛下所喜歡的談話,是那些雖親密但卻不帶八卦色彩的對話。女王陛下在生活中擁有著區分兩者的直覺,作出正確的選擇,此人的話語就是一個明證。隻有那些將健全的心智與正常的常識完美的結合的人方能做到這點。在談話這一問題上,關於如何區分八卦的界限,甚是模糊。這並非一個簡單的聽到什麼與說了什麼的問題,而是聽誰說與對誰說的問題。製定一個總體的原則,規定我們不能去談論別人,自以為比他人道德高尚,這是很荒謬的。若是人類對彼此的行為與話語都不感興趣,那麼很難定奪他們所要說的話語。認為每個人都不應在朋友背後進行討論,或是不能說一些在朋友前不敢說的話,而給出的道理卻是:無論真相讓人愉悅或是苦澀,都最好讓他們知道。這樣的說法同樣是毫無道理的。這個問題最大的難處在於,所有人都會去做或去說一些本不應該去做或去說的事情,抑或一些讓自己之後感到羞恥的事情,一些我們不希望他人就此形成不良印象的事情。另一個很實在的問題,就是很多事情可以大方地說,而很多則不該一味地重複。因為有些聽者天生就容易嘴漏。這些人可能聽到一些原本私密的事情,雖然他們沒有勢必要講出來的欲望。但是每個人都喜歡說些讓他人震驚或是驚奇的事情,他們很快就會忘記這是不可對他人說的,然後很自然地跟他人說起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