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運氣最終還是選擇站在我這邊,似乎決心要給諾森伯蘭郡人為他們的禮節正名的機會。當我來到四石村,這個依傍在泰恩河邊的小村落時,感覺很荒涼。工廠高高豎起的煙囪,到處是成堆的火山岩燼。我向一位身形矮小、須發稍白的路人打聽前往火車站的路。

“就在附近。”他氣息喘喘地說,“我帶你去吧。”於是,我們就一起上路,聊了一下天氣的話題。“是的,我們都祈求下雨,河床的水位已經很低了,土地都快要幹涸了。但我們還是要為自己沒有身在南方而感到幸運。”他這樣說。我說自己就是來自南方的,那裏牧場上的青草都被烤成了棕色。“真的嗎?”他很關切地問,“也是啊,在南方,夏日的確很難熬!”我們邊走邊聊,離車站越來越近了,他給我指出火車站的方向。我問他是否很快就有一班前往吉爾斯蘭的列車。“是的,”他迅速地瞄了一眼手表,“準確地說,火車還有30分鍾就到站了。”“我可以趟過這條小河,去等這列火車嗎?”我問道。“當然可以,”他說,“無論怎樣,跟你散步很有趣。我將給你引路吧。我和你一起走到河的對麵吧。”他快步上前,引我走到了火車柵門。“你可以從這裏過去,”他看了看手表說。“你還有20分鍾。”他揮舞著食指說:“你要注意一下,快車是首先進站的,當它經過時,沒必要驚慌。你要等的車是慢車,可能要在第一輛車過後八分鍾才到。很高興為你引路!”

這位充滿活力與友好的人修正了我對這個世界的看法。身處鄉間,我感到溫暖自在,身心毫無拘束。在我這位留著白胡子的朋友身上,看來沒有流淌著皮克特人的血液!我走到火車柵門的時候,他正在那裏等著我。“你一路過來還玩得開心吧?”他說,“這裏就是火車站了!快車馬上就進站了。當你越線的時候,要注意安全啊!”

牧師的救贖

我以為將人作為一個整體加以批評,是很有趣的。某天,當看到一篇在上議院發表的演講——我忘記了確切是誰寫的,似乎是溫斯頓·丘吉爾所作的一篇安撫眾人、調停矛盾的演說——丘吉爾認為,對於這些問題唯一感興趣的人群,就隻有大學老師,以及那些時常閱讀《旁觀者》的讀者。對此我不以為然。因為我知道,雖然我是一位大學老師,但卻能超脫出這個階層所具有的偏見與癖好。所以,站在一個門外漢的角度來寫牧師,我並不感到擔心。因為我覺得,沒人會覺得這是對他們具體某人的傷害,我也沒有什麼好諷刺揶揄或瞎折騰的。我從小就生活在一個牧師堆裏,而且生活中很多時間都與牧師圈子保持著密切的聯係。我一些最為要好與親密的朋友都是牧師。因此,公允地說,我還是認識不少風格迥異的牧師。身為校長或是大學老師,我都主要是與牧師之外的人打交道。但人還是難以脫離他所在的階層。今天,當我遇見了一位牧師,心情就像華茲華斯所說的“馬上跳躍起來,甚為歡愉”。我更喜歡將之稱為“牧師商場”,我喜歡談論牧師服飾,教會音樂、家具,神學政治及其擢升體係。我也算是一個能深感牧師幽默之妙的人,當然這種幽默是很善意的——如一杯清淡、不甜的飲料,帶有一點倫理說教的味道,夾雜著巧妙的諷刺,揶揄著聖公會的會吏長與鄉村教會的教長,但這都是無傷大雅的。正如肖特豪斯在寫信給聖公會高層裏麵所談到的,這些都是需要長時間的熏陶,才能深諳其妙處。隻有從這樣的環境成長起來,方能意會到獨特而有趣的幽默。

世俗之人對牧師所持的觀點,時常讓我深感意外。牧師給他們的印象是缺乏男人氣概的,觀點狹隘,官僚氣味重,性情乖僻,癖好甚多。一些人的想法更加偏激,認為偽善已成為牧師的第二天性,覺得牧師們身處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位置上,不得不要去布道,被迫接受一些他們並不真心接受的教義與思維模式。某天,我與一位持這樣觀點的學界朋友發生了爭執。最後,我不得不說,對他所持觀點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他完全不了解牧師,就草草作出這樣的看法。外人對某個階層的觀點,幾乎都是滯後與陳舊的。即便在40年前,這種觀點也是不憚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的。誠然,在我所熟悉的三個專業——牧師、校長以及大學教師——情況已經發生了極大的變化。事實上,這三個職業的專業味道比之前都淡化了不少。牧師們再也沒有高高在上的想法或是妄想著去改變世界;大學老師們再也不會去嘲笑別人的無知了;校長們也不再汲汲於向學生灌輸基礎的知識了。在過去三四十年裏,牧師這個職業已在很大程度上成為國民生活的一部分了。無論是在小說、漫畫報紙或是在舞台上,都會對牧師進行著某種無傷大雅的揶揄。但牧師在生活中出現的頻率無疑在表明一點,即他們已成為社會上真實存在的一股力量。事實上,隨著牧師們影響力及地位的提升,他們肩上也承擔著沉重的壓力。我深信,他們能發揮更加積極的影響,並能以更為謙遜與柔和的手段去實現。外人時常抱怨牧師數量的稀缺,這是因為牧師這個職位對品格與責任感的高標準所必定造成的結果。在擔任伊頓公學的校長時,我常為父母們表示希望自己的子女未來擔任牧師的想法而感到驚訝。但是學生們卻幾乎不願意去選擇牧師這個職業,因為他們覺得沒必要給自己那麼大的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