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我真心希望,若事實真是如此,這一槍直接結果了它吧。羅迪躺在泥土上,茫然無解,渾身抽搐。也許,鮮血從它榛色的眼睛汩汩流淌而下,在生命的最後時刻裏,它必然是充滿疑惑,腦袋天旋地轉般昏眩。

沾滿泥沙的爪子無力地一撅一撅著,就再也不動了。然後,它被迅速掩埋了。棕色的四肢,一個小時前還那麼具有活力,現在就被整齊地合在一起……由大地複歸大地。羅迪躺在這片它熱愛的林地裏,明月繞過山岡,來與它做伴。不久,雨點滴答滴答地灑在大地,卷曲的毛發與逐漸腐化的骨頭,深深長眠著。

我想,沒人應受到指責,守護者隻是遵守命令而已。一隻偷食的狗是可惡的。那時,人類所有的愛與甜美的話語都化成一縷風,正如那些喜歡狩獵者獵殺一兩隻兔子,或是更多,絕不讓自己空手而歸。維係人類這樣做的體係,必然是出現了某種問題,雖然很難去說個明白。

我想,人還是不要去養狗吧!我們難以向它們解釋人類在甜言蜜語與輕柔愛撫之外,那難以言喻的殘忍。它們離去之時,留下深深的隔閡,安靜的可怕,心靈是那麼的受傷!我曾數十次駐足,來回踱步,回憶著羅迪蹦跳地越出高高的草地。我曾多次站在打開的大門旁,停步於敞開花園的門閂,在花壇邊,在灑滿陽光的草地上,四處張望,傾聽著,希望著,但始終不見羅迪的身影……

我家的老保姆

我們都叫她貝斯。貝斯生於公元1818年,她至今仍深深銘刻在我們心中。她在聖母學校接受了少許教育,學會了如何寫字與閱讀。稍稍長大了一些,她就開始學習縫紉,大聲地朗讀書本。她時常說,學校那段時光十分快樂。但誰見過貝斯不快樂的時候呢?她身形瘦削,但應對日常的工作還是綽綽有餘的。

1834年,那時她16歲,成為了我家的保姆。當時外祖父威廉·西奇威克擔任斯基普頓語法學校校長。外祖父身體孱弱,很年輕的時候就去世了,留下了曾外祖母以及6個小孩,其中兩個孩子夭折了。後來,全家在魯格比這個地方安定下來了。貝斯將剩下的4個小孩全部撫養成人——他們分別是威廉·西奇威克,曾任梅頓的輔導員;亨利·西奇威克是劍橋大學的教授;亞瑟·西奇威克曾任魯格比學校的老師,後來成為牛津大學考帕斯學院的輔導員;還有就是我的母親了。1852年,父親來到魯格比擔任老師,就與西奇威克家族成員住在一起。因為,若按輩分來算,他算是表親。父親在1859年結婚,之後就到威靈頓學院出任院長。貝斯是在1860年跟隨過來繼續從事保姆工作的,帶大了我們幾個兄弟姐妹。後來,她又跟隨我們來到林肯、特魯羅,之後又到了蘭貝斯,繼續履行管家的職責。家父去世後,她就與我母親住在一起,精神依然矍鑠,充滿活力,直到90歲高齡仙逝。在她人生最後的18個月裏,都隻能臥在床上或坐在沙發上。盡管深受疾病困擾,她仍保持著快樂的心態。她喜歡閱讀與聊天,笑迎所有訪客。1911年5月5日,她咽下了最後一口氣,活像一個疲憊的小孩,沉沉地睡過去了。

所以,她為我們家服務的時間,接近77年之久,期間傾注了她所有的心血與愛意。她的房間就像一個畫廊,堆滿了照片與圖畫,展現了她漫長一生不同階段的風采,以及她照顧成人及所愛之人的相片。雖然她與我們沒有任何血緣關係,但彼此間的情感卻是如此深厚,分享著生活中每次閱曆與相處的時光,一道走過悲歡。我們可以向她傾訴任何事情,吐露心中的秘密。所以,她的心靈與記憶裏必然有一座充滿著愛與生活的秘密寶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