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時此刻,時值春天,萬物複蘇。鮮花不假思索地綻放芳香,在我的身邊洋溢著活力。倘若在這片舒適與安靜的空氣之中,繼續讓遺憾、爭執與苦悶之心縈繞腦際,這也許不僅僅是愚蠢本身可以去開拓的!若是我們能透過事物的表層外殼,就可發現生命的清流在下麵湧動。我們總是待在城市裏,隻能從潺潺的水聲中感受到音樂的旋律,而其源泉正是一個個簡樸的人生所彙聚而成的。若我們的慧眼能洞察得到,此時此地,每個行為,每句話語,就是喜樂。倘若我們能聆聽內在的心靈,能遠離恐懼之音與世俗欺蒙的竊語,而認識到真正重要的,是在我們一道安靜而歡樂地邁向天國的路上,讓希望的罅隙充填著明智的內心。

夜半的鍾聲

這是將近40年前的事情了。當時,我們全家還居住在倫敦,父親在這裏擔任主教。我們這群小孩子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就是當大家聚在一起的時候,就會在假期的第一天裏,向父親索要教堂大門的鑰匙,然後走進中央塔樓的鍾樓上。趕在中午之前,親眼看一下大湯姆鍾,並聽到它報時的鍾聲。

我們這群小鬼時常跑到南麵的耳堂,那裏有一層蜿蜒的樓梯可往上走。那裏很涼快,磚石散發出怡人的味道,仿佛進入了某個靜寂與黑暗的世界。我們沿著樓梯往上走,突然看到了一個小洞,透過此洞,可窺見屋頂、花園與飛翔的小鳥。而在教堂拱廊上,有一條很長的走廊,顯得有點暗淡。環顧左右,通往拱形圓頂的通道還在上層。接著,沿著樓梯,我們就進入一座宏偉的塔樓,走廊上有讓人目眩的欄杆,還有點亮的提燈;我們往下可以看到排列整齊的風琴管,唱詩班分布的位置就像一幅地圖。沿著樓梯繼續往上走,最後扭轉一下鑰匙,就進入了高高的、布滿灰塵的房間。房間裏豎立著高大的橫梁與橫軸,還有穴鳥在巢穴所留下的垃圾,金色的陽光從方形羅浮宮式的窗戶透射進來。

雖然,大鍾安放在一個許多欄杆圍成的圈子裏,我們也還是可以看到大鍾的模樣。但是,隨著時間越來越接近正午,時間在嘀嗒的鍾聲下一分一秒地流逝,我們顯得越發緊張了。以前有人講過一個故事,是關於那些不幸的人在鍾聲響起的時候,站在鍾下麵。當鍾聲剛開始響起的時候,大鍾就摔落在地上,血從那人的鼻子與耳朵上迸濺而出——當然,這隻是一個傳說。不過,此時還是一片安靜。

這就是大湯姆鍾的本尊了。巨大的輪子使鍾擺來回晃動,而其一邊有一個巨大的黑色錘子,用來報時;而在另一邊則是另一個錘子,用皮革捆紮著。要是某個教會名士去世了,就會奏起聲音含糊的鍾聲。在這兩個小鍾之上,是報半刻鍾的和諧的鍾,雖然它也很大,但要是與大湯姆鍾相比,還是小巫見大巫。也許,某個女生膽子很小,就想著到樓梯口上那裏躲避一下。時鍾最終還是指向了12點,接著就是訇然一響。其中一個小鍾的錘子似被什麼神秘的力量突然一拉,猝然向後,靜止,然後突然一轉,其他的錘子也跟著一轉。震耳欲聾的鍾聲嗬!這樣的鍾聲重複了4次。接著是可怕的停止,回響慢慢地消失。大湯姆鍾似乎深思熟慮了許久,然後從容地敲響鍾聲。凡人似乎不敢從容地等待這一鍾聲響起的時刻。但最終錘子一顫,猛然一攪動,似往回拉,接著又是巨大的震蕩,悠揚的鍾聲瞬間在空氣中流淌。有時,人們能夠避而遠之,但待在樓梯口那裏是最糟糕的,因為那裏的回響就像回蕩的海浪一樣,來回蕩漾。我慢慢覺得,小鍾的撞擊發出的聲響要比大湯姆鍾本身洪亮的聲音更讓我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