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時天色已經暗下去了。我不見小誠的蹤影,於是鑽出壁櫥,一邊反複叫小誠的名字,一邊在這偌大的家裏四處尋覓。但尋覓到的隻有越積越多的寂靜。看來他是出門了。我在空無一人的房裏發了一會兒呆,覺得還是胸悶難受,就決定出門。我脫去睡衣,換了一套選好的行頭。
我在碩大的鏡子前轉了一圈,這身打扮很隨便,不過花卉圖案的襯衫倒也給我添了幾分可愛。
算是及格吧。
頭發長得挺長了,是去剪了還是就這麼留著呢,我有點猶豫。
出了門後,腦子裏還是惦記著輕飄飄的頭發。夜晚的城市靜得出奇,不見一個行人,能照亮周圍的隻有路燈昏暗的光線。肌膚接觸到的空氣溫溫的,帶著很多水分,感覺比平時更有粘性,可能快要下雨了。抬頭隻能望見無星的夜,厚厚的雲層布滿了整個天空,像是沾染上了什麼一樣。
我漫步著,走了很久很久。
和小誠的生活能持續到幾時呢?不單單是暫時的新婚生活,而有和他的關係。我突然想起了和小誠開始之前的那個交往對象,現在看來他非常我行我素,但卻是我第一個真正喜歡上的人。他強加給了我很多東西,我一不聽話就發脾氣。那時我也還年輕,害怕他會討厭我,所以就隻想著對他百依百順。
我和他也曾經美好過,或許那份美好很廉價,但我們確實有過幸福的回憶。那份美好已經不在了,一去不返了。可現在我依然還記得他家的電話號碼,不知為什麼,總是忘不掉。
不久,我在黑暗看到一座電話亭。那串10位數字又在我的腦海中翩然浮現,隻要我打開門,付出錢,撥下數字,他的音訊就有可能傳到我的耳邊……
我就這樣走過了電話亭。
腦子裏反複想,已經結束了,已經過去了。
人,為什麼總是這麼愚蠢呢?
“我一點都不難過。”
我自言自語道。
“現在我喜歡的是小誠。”
走近路燈時,我身後的影子被拉長了。來到路燈的正下方,影子又翛然縮到了腳邊。此時影子的顏色很深很深。再往前走,影子就朝我身前的方向延伸。隨著我越走越遠,影子也變得越來越淡、越來越長。
我時而追逐自己的影子,時而被影子追逐,就這樣一路走下去。
我有點走累了的時候看到路邊有一家便利店,腳步就自然而然地就朝那裏邁去。
我站著讀了幾本雜誌,看看有沒有新上市的零食、瞅瞅化妝品,發覺自己有點餓了,就拿了一碗泡麵。這麼說來,醒來後我還沒吃過東西。
收銀台後站著的是一個比我年紀輕的男孩,可能還是個大學生。他帶著黑色框架眼鏡,頭發用蠟固定得很仔細。
他略微看了看我後用機器讀取了商品的條形碼。
“162日元。”
“啊,好的。”
我點完頭才想起來,自己沒帶錢包。
我光顧著想要穿些什麼,又隻準備出來稍微走走,就把錢包的事兒給忘了。
真是羞死人了,簡直象個小孩子。一個成年人怎麼能購物不帶錢包呢?我既害羞又慚愧地紅著臉。其實我隻要馬上道歉就好了,但卻說不出話來。
男孩的表情顯得很為難。
“對不起。”
我勉強擠出這麼一句,可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了。
男孩的表情顯得更為難了。
就在我正著急時,另一碗泡麵被放到了收銀台上,還有一枚500日元的硬幣。那種手勢就像是在下將棋,硬幣發出啪嗒一聲脆響,很好聽。
我吃驚地看向身邊,發現有個高個子的女人站在那裏。
“我說,睦月。”
她對著收銀台裏的男孩說,看來他們認識。
“和我的一起算吧。”
“這樣好麼?”
“好了好了,打工的快點按收銀機。”
“你這是什麼態度。”男孩雖然這麼說,還是重新按了收銀機。我兀自驚訝,又看了看那個女人,她對我露出了一個微笑。
“這可不是請你的。”
她說道。
“下次記得還我。”
熱氣從合著的紙蓋邊緣的縫隙中慢慢冒了出來,在便利店燈光的照射下仿佛在閃閃發亮。可惜這裏熱氣連10厘米都升不到,馬上就會融入黑暗中不複歸來。
“真是太謝謝你了。”
我很認真地感謝她,並且低頭行禮。我想我已經很久沒有這麼鄭重地向別人道謝了吧。
“沒什麼。”
她擺了擺右手,表示無所謂。指間夾著的煙在黑暗中劃過一道紅線。
替我付賬的女人叫彌生。
彌生姐穿著T恤和細牛仔褲,顯得很是隨意。她那染得很鮮豔的頭發是燙過的,看起來象是用細卷發筒緊緊固定過。從曬得黝黑的肌膚和花哨的首飾戴法來看,她也許是在模仿黑人女性。
我們現在在便利店停車場的邊緣,我和彌生姐分別坐在右後輪和左後輪的擋車板上,在我們中間並排放有3碗衝了開水的泡麵。為什麼是3碗?這是因為那個收銀員男孩也和我們在一起。他好象也餓了,就給自己買了碗泡麵跟了我們過來。
“你真是幫了我的大忙”我說道,“想不到會忘了帶錢包,真象個小孩子。”
彌生姐哧哧地笑著。
“別在意,有時候是會這樣的。”
我猜著她的年紀,看起來比我大,不過應該還沒超過30歲。我覺得這個猜測八九不離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