複位(1 / 2)

管小酌心中忐忑,發著懵回了回神,問了一句:“我睡了多久。”

“快四天了。”眼前的宮女答說。

管小酌的心一沉。

四天……

那麼自己的忌日早過去了,可自己還沒有離開、還以衛妁的身份醒了過來,這是……

難不成離不開了?就要這麼活下去?旁人死後奈何橋上喝湯投胎,她則幾年後借屍還魂再活一回?

感覺一顆心往下墜著,墜得難受極了。管小酌抬了抬眸,一壁斟酌著一壁道:“你是誰?我……不記得了。”

她思量著,還魂還是投胎都不由自己,眼前擺著什麼路就得走什麼路。先前覺得是因為忌日而還魂一天,便隻作那一天的打算;如今眼見不止一天,就不得不為日後多做打算。

這話說出來,自是難免驚了對方一跳,屏著息看了她好一會兒,問得滿是不安:“娘子您……當真?”

“騙你幹什麼?”管小酌鎮定地應了,抬手將手背搭在輕闔的雙眼上,顯得疲憊不堪,“隻覺得一直在做夢,一場接一場的,現在卻從夢中到先前的事都不記得了。”

她歎了口氣,將手挪開,重新睜開眼,神色認真而誠懇:“你慢慢告訴我可好?”

“……諾。”那宮娥驚魂未定地福身應下,想了想,先答了句“奴婢婉兮”,而後便不急不緩地說了起來。卻是從她剛入冷宮的時候開始說的,管小酌清楚那會兒的事,聽得有些著急,卻又不好催她。

將這幾日的事情解釋清楚了:無非就是她進冷宮當晚大病了一場,衛家好一番苦求,霍誠才準許醫女來看她。還是高燒不退地足足過了三天,今日一早才退了燒。

再往前的事情,則就讓管小酌有點頭疼了。

虧得有那麼個大世家做依靠,這衛妁,在宮裏混得也忒不濟。

不提得寵與否的事——霍誠不寵她是因為念著自己,管小酌覺得十分正常,若他當真去寵這仇人,她才要慍惱一番。

但聖寵之外的事,則多半是衛妁自己太蠢了。飛揚跋扈則罷了,素日驕奢些也無妨,到底還是宮裏位份不低的嬪妃,這些也供得起她。

可她居然還把上上下下的宮人都得罪盡了。

真是單純得半點心機都沒有,身在九重宮闕裏,就算有聖寵都還多少需要旁人幫襯,她這和皇帝有深仇大恨的,反倒得罪人得罪得一點都不手軟,凡是隨心而為,看誰不順眼了說罰便罰。宮人們怕她是一回事,心裏暗恨也是必然的。

也忒拿世家背景當回事。

“蠢透了……”管小酌切著齒擠出了三個字,生生被衛妁的過往激出了“恨鐵不成鋼”的心。

睇了睇婉兮,管小酌看得出她話語盡後眉眼間的那點恐懼。說起來,她方才的話說得巧妙而委婉,沒有哪句稱得上“不敬”,人又是從衛家帶進來,卻還是怕成這般,衛妁待下人有多刻薄,就此可見一斑。

“你坐吧。”管小酌蹙起眉頭揉著太陽穴,心下思量著目下該怎麼辦。衛妁殺了她,她可沒那麼好心要在冷宮替衛妁吃苦——雖則那日是她自己惹惱了霍誠,但歸根結底,也是衛妁從前對她不敬的時候太多,一點點累加起來讓霍誠忍無可忍了。若不然,好端端的一個正三品婕妤,說什麼也不至於為了幾句話就連個最末等的位份也留不住。

兀自思索一會兒,管小酌側過首,見婉兮仍垂首站著,驚疑不定地望著自己。啞音一笑,伸手去牽她的手:“別怕。從前若有待你不好的地方,是我的不是。目下身在冷宮,日後要你幫著的事大概少不了,不必那麼疏遠了。”

“諾……”婉兮應得猶猶豫豫,一時幾乎想伸手撫一撫她的額頭,看她是不是還發著燒了。

大病一場忘了些事無妨,可怎的……連性情都變了?

霍誠在宣室殿中,從晌午沉默到傍晚。

宮人盡數被遣了出去,來求見的朝臣也一律被擋在了外麵。

滿心所想的,隻有禦史大夫衛廉今日所稟之事。

心中著實憤怒,衛廉那顯是威脅的口吻全無尊敬可言,一言一語地錐在他的心上,卻又讓他發不得火。

那當真……是他的軟肋。

沒有想到衛家會來這麼一手,聽起來甚至可說是匪夷所思。這樣的事,若換做旁人大約決計不會相信、連帶著覺得信了那番鬼話的人都是瘋子,可是他卻完全沒有勇氣告訴自己那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