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陷(2 / 2)

“哦,那衛家現在不要我了、我做不了助紂為虐的事了,你便不恨我了?”她順著管小執的話反問下去,管小執抬眼從鏡中一瞟她:“給我個恨你的理由?”

“我姓衛。”她笑道。

管小執搖了頭:“天底下姓衛的多了。不扯遠了,單是長陽的衛家,上上下下幾百號人,能參與進毒殺我姐姐事中的不過十幾個或幾十個,餘下的就都該死麼?冤有頭債有主,我是恨意不淺,但不是分不清好賴。”

“柔嘉皇後若知她妹妹如此明事理,會很高興的。”管小酌噙笑而道。口氣閑閑的,有意衝淡了讚許之意。

“你不用揀好聽的說。”管小執仍舊冷著臉,半點笑意都沒有。

外麵有了些不該有的動靜。

好像是候在殿外的宦官在說什麼,隻是聽上去實在聲音高了點。管小執蹙了眉頭,輕道了聲“沒規矩”,便要出去管管。

管小酌一握她的手腕,抿著笑搖了搖頭:“女官別急麼。禦前宮人哪會平白失規矩?這明擺著是有人鬧過來了。女官且等著,若她敢闖殿,那才是真‘沒規矩’,女官再管不遲。”

管小執稍稍一怔,看一看門外又看一看衛妁,說不清為何便覺得信得過。

她點一點頭,靜下心來接著為她綰發,安心聽著外麵的爭執,顯然是聲音越來越高了。

終於,清楚地聽到了聲:“娘子您不能進去。”

二人一並向殿門口看去。

管小酌心裏數著數,才數到“三”,衛姍便提步進了寢殿來,見了二人腳下一停,清泠泠笑道:“婕妤娘子真是玩得一手好計……敢當著六宮的麵讓我下不來台。”

“美人娘子這話說的。”管小酌嗤笑一聲,仔細欣賞著管小執為她綰的發髻,手中拿起一支釵子遞給她,“我昨晚可沒去參宴。娘子碰上什麼下不來台的事,也不該怪到我頭上。”

“你少在這兒裝腔作勢!”衛姍惱了,疾步上了前,指著她怒道,“你也太忘恩負義……我早說過,即便家中拿你當棄子,我也會顧念著姐妹親緣保你一命、留你在宮中安享榮華,你怎麼還能做得出這樣的事來?你可對得起大伯和伯母麼?”

這番質問還真是義正辭嚴。管小酌心下一歎,覺得若自己是衛妁,大抵還真免不了要有所心虛,覺得辜負了爹娘的養育之恩——可惜了,她連衛妁都不是,衛妁的爹娘,要了她的命。

“保我一命、留我在宮中安享榮華?”管小酌一字一頓地重複著,柔荑輕扶尚未梳完的發髻,稍偏過頭來打量著衛姍,滿是蔑然,“昨晚留宿宣室殿的,是誰?”

衛姍顯有一噎。

一個連侍寢都沒有過的新宮嬪來跟這後宮之中唯一得寵的嬪妃叫囂這個,簡直滑稽。

“你在挑釁衛家?”衛姍不可置信地看著她,靜了靜神,沁出的輕笑中有點恍悟的意味,“怨不得大伯非要逼著陛下表態,你簡直……就是個禍患。”

逼著陛下表態?

管小執一凜,和衛妁問得異口同聲:“你們要幹什麼?”

“你很快就會知道了。”衛姍微微一笑,直視著衛妁道,言罷行上了前,徑自挑了一支鑲紅寶的釵子遞給管小執,又續言說,“婕妤娘子不妨打扮得再細致些,風風光光的赴黃泉路,才算對得起自己在宮中走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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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出人意料地被打斷了。這樣的事,從來沒有過。

來稟事的宮人跪伏在地不敢多言,兩旁的朝臣聽得冷汗直冒,又因衛廉這衛家家主在而不敢多議論什麼。

九階之上,皇帝擱在案上的手不自覺地按緊了,關節處按得發白、繼而咯咯作響。

如此的安寂持續了一會兒。衛廉稍側了身看向那宮人,低頷著首神色難辨地沉聲道了句:“你再說一遍。”

“是……新進宮的楊令儀……”那宦官強吞了口口水,盡力把話說得通順,“昨晚用了衛婕妤送去的芋團……半夜腹中劇痛而醒,傳了太醫……但今日一早,不治、不治而亡了……”

他說著一叩首,聲音愈發低了:“太醫院還在查著原因。但令儀娘子死時口鼻中盡是黑血,太醫說可能是……可能是毒發而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