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小酌從榻上爬起來,重新穿好衣服,推門而出。
外間中幾人聲音一停,霍誠瞥她一眼:“坐。”
這是並不打算瞞她任何話的意思,在場幾人都明白,便也沒有什麼遮掩。方才稟事的官員又續道:“臣已著人去查那算命先生的去處,不日便可抓到。”
“不可。”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直說得雲越一愣。
他看一看皇帝又看向旁邊的衛婕妤,等著下文。霍誠也看向衛妁,思忖著笑道:“你先說。”
管小酌沒有客氣,仔仔細細地斟酌一番,抬起頭問雲越:“大人不覺得這流言起得太巧了麼?”
雲越淺怔。
管小酌目光定定,凝視著他一語不發,心下掂量著,雲越自己想通了便比她一說到底要好。畢竟雲越是霍誠的親信、而她現在到底姓“衛”,他說出來霍誠覺得無錯的事,興許由她來說就成了別有用心。
雲越短短一思量,頓時恍悟:“娘子是說……”
“她是說這謠言是有意此時掀起來、用來一探虛實的。”霍誠續言平淡,說得管小酌氣息一亂。
他覷一覷他,眼中因她這份緊張而添了些許笑意,頓了頓,又看向雲越:“你差人去,不管是殺了他還是暗地裏跟著,都會有人知道的。興許他們此前隻是疑禁軍都尉府突然徹查此地官員是因我在此,你再當機立斷去抓了散布謠言的人……可見人手足夠,在此處的禁軍人數很多,他們是不是更容易確定背後是誰在?”
雲越思量著點了頭,霍誠噙笑看向衛妁:“還有什麼我沒說到的?”
“沒……”管小酌怔然搖頭,霍誠又一笑,複向雲越道:“那就是這樣了,那算命的由著他去。但凡鬧了天災,這樣的說法難免會有,管它幹什麼?又不是管了就不用下詔罪己了。”
這話說得很有些沒臉沒皮的味道,端然就是挑明了表示“天災歸天災,跟我的德行有什麼關係?不過橫豎都是怪我,我乖乖寫罪己詔便是”的意思。
雲意窘迫地咳了一聲,施了一揖,退出屋外。
範延也退出去,門輕輕合上,霍誠的笑容這才斂去了一些,看向衛妁:“幹什麼急著出來?”
管小酌心中一沉。
“我……”她咬了咬嘴唇,“妾身不知此事和衛家有沒有關係……”
“哦。”他點了一下頭,“是怕和衛家有關係,會讓衛家遭了大劫;還是怕和衛家有關係,我會連你一起怪罪?”
管小酌低著頭,悶悶道:“第……第二個。”
“就算是第一個你肯定也說是第二個。”他斜睇著她,喝了口茶,又道,“今天和懷信君背地裏說什麼了?”
管小酌窒息。
霍誠手中的茶盞重重往案上一擱:“說!”
“說……”管小酌抬起眼皮偷看了看他,“說公子答應帶妾身來同緔,是因為……因為要試妾身對衛家的心,還是……”她話中一頓,當然不敢說“還是想過心裏柔嘉皇後那道坎”,隻道,“還是公子自己想帶妾身來而已。”
霍誠挑挑眉頭:“第二個。”
就算是第一個你也說是第二個。管小酌心裏把這句話回敬了過去,表麵上恭恭敬敬的,一欠身:“哦。”
“哦什麼哦。”他的口吻略冷了些,起身就往內間走,看也不多看她,隻留了一句,“睡覺。”
她還是隻能:“哦……”。
.
霍誠支著額頭悠哉哉地看了她半個時辰。隻覺她這熟睡的恬靜樣子和醒時麵對他的戰戰兢兢相比,反差大得好笑。
不得不承認她心裏的小聰明是不少的,跟他說話的時候眼底分明藏著萬千思量,可偏生她想說什麼又都好猜得很。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猜過人的心思了。這跟處理政務時拿捏朝臣的心思不一樣,那些拿捏多因權衡利弊、審時度勢而得出結果,可她的心思……
他好像並不用多費什麼工夫就能猜個準,似乎那也是他慣用的慮事路子似的。換言之,她的想法常和他差不多;或者他本不是那樣想的,但聽她說出,也覺得那樣不錯。
實在是奇怪的感覺。
他低笑了一聲平躺下來,習慣性地側過身要去攬她,手伸到一半卻又滯住了。
——罷了,不管經了多少次,她總會在他攬住時被猛地驚醒。今日勞累,就不擾她了。l3l4
(四庫書www.sik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