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朗隻吃了幾口飯就推開了碗,她要求甘粕正彥馬上送她去見張雲峰。甘粕正彥便吩咐天崗跟憲兵隊打個招呼,並且指派他親自送白小姐過去。
天崗答應一聲,他要了一輛帶鬥摩托車,陪著白月朗直奔憲兵隊留置場,與管事的大尉交涉,中村大尉已接到上司命令,很客氣地把他們請進取調室裏等待。中村出去後,走廊裏傳來稀哩嘩啦的腳鏈子聲。
白月朗下意識地站起來,心怦怦地直跳。門口處,兩個日本憲兵押著張雲峰進來,嚴格說是架進來的,他的右腿槍傷很重。酷刑使他變了模樣,衣服幾乎扯成了一條條了,渾身上下是發黑的血跡,胸部有兩個血肉模糊的黑窟窿,那是烙鐵烙的。
白月朗眼裏的淚水頓時湧了出來,她哽噎地叫了一聲“雲峰”,就情不自禁地撲過去。日本憲兵擋住了她。天崗把她拉坐在椅子上。
張雲峰勉強對白月朗笑了一下,卻不聲不響地打量著白月朗,那眼神讓白月朗感到陌生,有些異樣,啊,不,那是懷疑和鄙視。這是為什麼?她一下子被擊暈了。
白月朗盡量鎮定一下自己,把帶來的一籃子水果、點心提過去,想說一句“你受苦了”,話哽在喉嚨裏,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張雲峰沒看那籃子一眼,他的目光裏有明顯的懷疑和警惕成分了,一直在她臉上、身上盤旋。
白月朗對天崗說:“能讓他坐下嗎?”
天崗便與押解的兵商量,給張雲峰搬來一個方凳。張雲峰坐下。
白月朗又對天崗說:“衣服都打爛了,給他買一身衣服吧。”
天崗做了個順水人情,這個他可以做主,答應回頭他叫人去買。
她還能怎樣安慰他呢?白月朗淚眼迷離地看著張雲峰,一時竟不知說什麼好。
張雲峰一直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著白月朗,目光冰冷。他突然說:“你是來勸降的吧?”他不能不這麼想,不然,他們怎麼對她如此言聽計從?她怎麼沒受半點折磨?
白月朗終於從他那鄙夷的眼神裏領悟到,張雲峰即使沒把她當成叛徒,也是看做失去節操的怯懦者。她很委屈,也很心痛,不禁頓時淚流滿麵,她說:“你怎麼用這樣的目光看我?你把我看成這樣的人了嗎?”她雖沒有像張雲峰這樣受刑,可她同樣在受著精神的折磨,她隻是個囚徒呀。
張雲峰似乎有些猶疑,也許錯怪了她?看她那傷心委屈的樣子,不免有些後悔,盡管他隻說了一句“來勸降”的話,已經夠傷人了,更何況,代表他內心的表情是無法隱瞞的。張雲峰隻能沉默。
白月朗說:“我怎麼會來勸降你?我怕我很快會被他們弄走,就再也沒機會見到你了,才要求來看看你,他們給了我一次這樣的機會,我能不珍惜嗎?”
槍斃、砍頭,對張雲峰來說,這是遲早的事。他明白得很,隻要對得起皇天後土,對得起祖宗,對得起被日本人殺害的父親,就問心無愧。他托付白月朗:“如果你日後能見到我哥哥張雲岫,就替我告訴一聲,我沒白來這世上一回,我是一個堂堂正正的中國人。”
一個日本憲兵提起槍托打他,讓他住口,不準他胡說!
白月朗說:“不準打人!”她走過去,用手絹蘸水,一點一點地替張雲峰擦拭著臉上的血汙,她說:“雲峰,你是好樣的。你是我的好榜樣。我一定把你的話帶到,帶給雲岫,帶給每一個有良心的中國人。”說到痛心處,她抱住張雲峰嗚咽地哭起來。
張雲峰受了感動,他說:“日後若能見到楊小蔚,也替我捎上一句話。”
白月朗說:“我一定捎到,你說吧。”
張雲峰說:“我從來沒喜歡過人,自從在新京大車店裏認識了她,心裏就長了草。”他突然變得靦腆了,怕白月朗笑話他。
白月朗怎麼會笑話他呢?楊小蔚敢愛敢恨,是個好女孩呀!她問張雲峰:“向她表白過嗎?”
張雲峰歎口氣,說:“那時有鍾鼎,我怎麼能說出口呢?我記得,楊小蔚問過我,心裏從來沒裝過女孩嗎?我回答說裝過,可惜裝錯了,她問為什麼,我沒法跟她說。人家是有主的,我心裏裝了她,不是裝錯了嗎?楊小蔚到如今也不會明白我這話是什麼意思,她不知道我心裏裝的就是她呀!鍾鼎這個軟骨頭,白披了一張人皮!辜負了楊小蔚的一片癡情。”
白月朗驚問:“鍾鼎的事你都知道了?”
張雲峰告訴他:“進山路上,是楊小蔚親口告訴我的。他本以為,沒有了鍾鼎,我可以向楊小蔚表白了,但人家正傷心,我不便提出,反正時間有的是,就沒著急,現在好後悔呀,如今,是沒這個機會了,求你替我說給她聽,讓她知道我的心,我在九泉下也暝目了。”
他說得很動情,在這種場合說出來,更是催人淚下。白月朗的淚水越發止不住了,頻頻點頭。停了一下,張雲峰突然又告訴白月朗:“你可能根本想不到,丸山洋子昨天來看我了。”
白月朗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顯得很茫然,問:“哪個丸山洋子?”
“還有哪個?”張雲峰說,“就是丸山校長的女兒。”
白月朗想起來了,“哦,她怎麼會來看你?你們是冤家對頭啊!我記得那年你救了她,卻又因為她被開除了,為了她的臉麵和‘尊嚴’,她都不肯出麵說明真相,一個冷酷的日本姑娘。”
張雲峰似乎不記前仇了,他的眼光是柔和的,他告訴白月朗:“丸山洋子還拿來很多好吃的,向我道歉。”
這的確出人意料。白月朗心想,日本鬼子總不會指使一個日本女孩來勸降吧?那肯定不會有好效果。那她是出於什麼動機呢?懺悔嗎?同情憐憫嗎?還是良心發現?為什麼偏偏是張雲峰被她的同胞投進死亡之穀的時候出現?
其實這些念頭同樣是張雲峰心中揮之不去的謎團。所以他才沒給她好臉色看,他告訴白月朗:“東西全讓我扔出去喂狗了。丸山洋子是哭著走的,哭得挺傷心。人也很怪,過後,我心裏也挺不得勁。”
白月朗經過一番認真思索後,她用寬容的心態勸導張雲峰:“人都有良心發現的時候,丸山洋子並不是個十惡不赦的人,這場戰爭強加給中國人頭上的悲劇,都與丸山洋子無關,她不該承受罪責。也許,不該這樣對她,你都這樣了,她還能來看你,也要冒著風險,也需要勇氣,她在這時候能來道一聲歉,這也不容易了,至少是善良人性的複蘇啊。”
這一說,張雲峰的心結豁然打開了,他後悔地打了個唉聲,說:“我又幹了一件蠢事,誤解了一個女孩子的心。”
見他們沒完沒了地談下去,憲兵隊大尉著急了,礙於麵子,沒有強行阻止,一個勁地衝天崗咳嗽,天崗坐不住了,隻得向左右兩個憲兵使眼色,那兩個憲兵不由分說,粗暴地推開白月朗,拉起張雲峰就往外走。
白月朗大叫一聲:“雲峰!”
張雲峰回頭看了她一眼說:“保重吧,永別了,月朗!”隨著嘩啦啦的腳鐐聲,張雲峰消失在白月朗的視線裏了。
通化大十字街店鋪毗連,凡臨街的磚牆上都先用白石灰粉塗過,畫上千篇一律的廣告畫,白底藍線,留八字胡的“仁丹”,還有“胃之素”、“中將湯”。在它們當中出現殺人布告,本來不倫不類,人們卻習以為常了。在一堆風吹雨淋破爛了的布告當中,有一張糨糊還沒幹的新布告,一長串人名全用紅筆狠狠地勾了個對號。
圍觀者在議論:“這又是山裏的胡子吧?”
有人猜測:“八成又是楊靖宇手下的。”
有人發出警告:“光看,別多嘴,禍從口出啊。”
丸山洋子上街買東西回來,發現一群人在看布告,她隻用眼睛的餘光掃了一眼,那是一張處決人犯的布告,有一串打了紅杠的名字,張雲峰三個字特別刺眼,離老遠就看見了,很紮眼。她的心咕咚一下,不由得停下了腳步。照理說,這結果是在意料中的,毫不奇怪,可丸山洋子卻感到心悸,一時腦子裏亂哄哄的。
與此同時,甘粕正彥的坐車也行駛在通化街上,甘粕正彥和白月朗坐在後麵,白月朗表情冷漠。
甘粕正彥說:“你應當高興啊,我這樣對待你,你心裏明白,已是特例了。”
白月朗說:“我高興,是因為我是個不帶手銬腳鐐的囚徒嗎?”
甘粕正彥說:“你還不自由嗎?現在,僅僅是出於安全考慮,對你保護,回到新京,你照樣可以拍電影啊!”
她突然看見有軍警在往牆上貼布告,離遠看不清楚,但見布告上有血色朱筆勾決的痕跡。
白月朗神經為之一振,又要殺誰?她條件反射般馬上與張雲峰聯係起來。仔細一看,可不是?張雲峰的大名赫然在上。
甘粕正彥也沒有想對她隱瞞的意思,說出的話輕描淡寫,他說:“事先我也不知道,這是地方上的事。反滿抗日分子就像菜園子裏的韭菜,割了一茬又長出一茬,殺人也就成了家常便飯了。人間的悲劇年複一年、日複一日,何時是個了結?”
他倒成了悲天憫人的角色!白月朗嘲諷他說:“這話可不像從你嘴裏說出來的。”甘粕正彥問:“為什麼?”
白月朗說得極挖苦:“有點像殺了人又去穿袈裟念經。”
甘粕正彥說:“你總是貶低我,你認識我這麼久了,你見我殺過人嗎?”
“殺人不見血,殺人不用刀。”白月朗說,“這正是你的高明處啊!”這話更咬骨頭,太獨到了,太有針對性了!
車到了十字街貼布告的地方,白月朗忽然要下車,想近距離去看看布告。
甘粕正彥似乎稍稍猶豫了一下,還是吩咐司機在道邊停一下。車停後,甘粕正彥陪白月朗下了車,來到布告欄前,很多人自動閃開,讓他們靠前。
真真切切,血色的紅對號正是勾決在張雲峰名字上的。當白月朗的目光接觸到張雲峰的名字時,眼淚立刻下來了。
當她轉身時,她發現丸山洋子正要離開布告欄,四目相對,彼此都好像有話要說。想起丸山洋子去探望張雲峰的事,白月朗突然間模糊了對她的成見,覺得她很可親,白月朗便走過去,主動打招呼說:“丸山洋子小姐,你們來終日實習吧?”
丸山洋子也沒想到在這裏見到白月朗,點點頭,禮貌而友善地說:“是的,白小姐是來拍電影吧?你好久沒回去上課了,大家都挺想你的。”
白月朗想起張雲峰的托付,望一眼殺人布告,先替他向丸山洋子道謝,說:“謝謝你昨天去看望了張雲峰,張雲峰昨天那樣對待你,過後很後悔,可惜再也沒有機會對你表白了,我沒想到能碰上你,太巧了,正好代他向你致歉。”
丸山洋子很感動,淚眼迷離地說:“這麼說,他肯原諒我了?”
白月朗深沉地點了點頭。
甘粕正彥見白月朗與一個日本學生搭話,多少有點意外,就走過來問:“這是誰呀?”
白月朗向他介紹:“是我的醫大的同班同學,丸山洋子小姐,是醫大丸山校長的女兒。”
丸山洋子向甘粕正彥哈了哈腰,問候一句,大概因為甘粕正彥的出現,丸山洋子有些話不想多說了,跟白月朗告別後走了。
甘粕正彥已經聽到了她們方才的對話,甘粕正彥想起審訊筆錄上寫著的,張雲峰是在醫大輟學的,與丸山洋子認識並不奇怪,可她與張雲峰還有別的過結嗎?至於去道歉嗎?
白月朗沒必要對甘粕正彥隱瞞這段往事。她稱那是他們之間刻骨銘心的記憶。她就把丸山洋子走夜路,差點讓人強奸,是張雲峰救了她的事說了一遍。當白月朗說到強奸她的日本無賴卻倒打一耙,誣指張雲峰有反日言論被開除時,為了自己的臉麵,丸山洋子沒出來作證,這次,她到監獄裏去賠禮道歉,她還是個很有良心的女孩呀!
甘粕正彥說:“哦,這很有戲劇性,令人感動。”
白月朗剛上車,偶一回頭,突然,白月朗的眼一亮,馬上搖下車窗,原來是楊小蔚,正跟在一輛裝著榛柴的驢車後頭走。
幾乎同時,楊小蔚也認出車上的白月朗,她張張嘴正要喊,發現她旁邊坐著甘粕正彥,便沒喊出聲,她隱沒到人流裏目送著軍車開走。
白月朗眼光的變化細節,並沒逃過甘粕正彥的眼睛,當白月朗搖上車窗時,他問:“又看見熟人了嗎?要不要停車?”
白月朗淡然說:“用不著,是一個遠房親戚,好多年不來往了。”
她從後視鏡裏又看見了楊小蔚,她三步一回頭、五步一回首地看白月朗。
老屈頭和楊小蔚趕著驢車進入人聲嘈雜的柴草市,賣柴的、買柴的,高聲在討價還價。
楊小蔚東張西望,忽然看見很多人圍在城牆根下看布告,就走了過去。她一眼看到了布告上張雲峰三個大字。她搖晃了一下,幾乎站不穩了,這幾個字在她眼前逐漸變虛,變得鮮血淋漓。最後又幻化成張雲峰的臉,好像在對她深情地注視。她的頭嗡嗡叫,像炸開來一樣,張雲峰被勾決的名字讓她心驚肉跳,她把拳頭堵在口中,才沒哭出聲來。她怕叫老屈頭看出破綻,就借口說:“我去找廁所。”她離開了一小會兒。”
有一個戴山跳(野兔)皮帽子的人過來,問:“這車柴咋賣?”
老屈頭抱著鞭子說:“四塊錢,不還價,我這人從來不說謊。”
那人繞著驢車看看,說:“不值,榛柴棵子不抗燒,火太軟。”老屈頭上來倔勁了,說:“那你買抗燒的老柞木去吧,那就不是這個價了。”他見楊小蔚好半天不回來,就下了車閘,插了鞭子去尋找。
老屈頭走到布告前,發現了如呆如癡的楊小蔚,眼睛又紅又腫,以為叫人欺侮了,他就問:“閨女,你怎麼了?”隨即掃了一眼布告,仿佛都明白了,他問:“孩子,這裏頭有你要找的那個人嗎?”
楊小蔚沒說話,早已淚下雙行,又嗚咽起來。
老屈頭深深地歎了口氣,扶著她往驢車跟前走說:“這年頭,好人沒好壽啊。姑娘別難過了,一會兒賣了柴火,買幾刀燒紙,多買幾個元寶,給他燒了,打發他好好上路,早早托生,積積德,來世別再這麼橫死了!”
一聽這話,楊小蔚突然火了,說:“積什麼德?你敢說他沒德?他是天下最有良心、最有德的人!”
嚇了一跳的老屈頭忙說:“對,對,我這破嘴,一肚子好經也念走樣了。”
一陣汽車喇叭聲傳上來,徐晴站在二樓客廳窗口向下望,隻見一輛黑色汽車開進院子,幾個便衣押著梁父吟下車。梁父吟仰頭望望,彈衣正冠,從容地舉步進樓。她昨天剛從東邊道坐夜車趕回來,甘粕正彥給她一個特殊任務,叫她先“接觸”一下梁父吟。
徐晴受寵若驚,她明白梁父吟在甘粕正彥龐大計劃天平上的分量。這是對她的信任,是經過一番精心籌劃的,哪敢等閑對待。
徐晴聽見樓梯響,提早打開房門等候,笑吟吟地說:“哎呀,大作家,你還是這麼瀟灑!”
梁父吟仍不失風度,回應徐晴說:“瀟灑雖然依舊,現在卻是在籠子裏的瀟灑啊。”
徐晴說:“你在籠子裏還忘不了幽默,真是豁達之人。快請坐,來人,上咖啡,加點洋酒。”
梁父吟坐下說:“美酒加咖啡?原來是從歌裏聽來的,想不到徐小姐讓我一飽口福。”
徐晴關切地說:“日子過得不好,是吧?他們沒打你吧?”
梁父吟不客氣地從茶幾上拿了一支煙,徐晴說:“疏忽了,忘了請你抽煙。”她替梁父吟點著火,自己也點燃一支。
看著傭人煮咖啡,梁父吟說:“倒是沒挨打,我想是你和甘粕正彥先生關照過的。”
徐晴料定他會這麼說。就把彩排過的台詞念了出來。她故作驚訝地說:“這從何說起呀!如果我和甘粕先生在新京,你根本不會有牢獄之災,不巧我們去了東邊道,回來才知道這是特高課幹的。我們真要抓你,還等到今天嗎?”
梁父吟隻承認一半是實話。聽徐晴這話的意思,她一回來,自己就可以重獲自由嘍?梁父吟說:“那我謝謝了。”恰好加了方糖的咖啡端過來,梁父吟說:“喝完這杯咖啡就自由了,是吧?那得為這杯自由咖啡幹杯了!”說著舉杯要與徐晴碰杯。
這一軍將得徐晴好不尷尬,她笑笑說:“放是要放的,也不會像你說的那麼簡單吧?”
梁父吟譏諷地笑道:“露餡了吧?空人情還是不送的好,我這人可心眼實,給個棒槌當針紉。別玩貓捉老鼠的遊戲了,說吧,甘粕正彥讓你來幹什麼?勸降?我又沒犯什麼法,寫文章,倒可能有出格的時候,有你這弘報處長斧正就夠了,不至於大興文字獄吧?”
徐晴心想,好厲害!梁父吟仿佛就是魔術師,在他麵前多高明的戲法,也得當心漏兜。
她沉靜片刻說:“我知道,你這種智力極高的人,即或上斷頭台,也會是嬉笑怒罵皆文章的,實話跟你說吧,你在中共地下黨裏的顯要位置,我們早就一清二楚了,甘粕先生所以一直以禮相待,實在因為他太愛才了,為此,關東軍軍方和警方一直對甘粕先生不滿,說他包庇奸黨。”
梁父吟說:“這可真得領情,萬一甘粕先生因此仕途受阻,我還得承擔責任了,不好意思,你可轉告甘粕先生,且莫如此,盡可以公事公辦。”
望著梁父吟一臉揶揄的笑,徐晴真有點拿他沒辦法。為了掩飾自己的被動,徐晴提議聽唱片,她打開了留聲機,上了弦,放了一張梅蘭芳的《霸王別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