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在講到每個哲學家時,羅素很注重講述與他們的生平和社會背景有關的東西,有時還將他們的某些無關緊要的細節或一些趣聞逸事記錄下來,這也是科班出身的哲學家們不屑做的。最著名的是德國哲學家海德格爾,他在講述亞裏士多德的生平時,隻用了一句話:“他出生,工作,死亡”。但是羅素認為,這些細節和逸事往往足以說明一個人或他的時代,因此是值得記錄的。
第四,羅素的《西方哲學史》沒有標準哲學史的學究氣和晦澀性,它深入淺出,通俗易懂,文辭優美,生動有趣。羅素曾獲得諾貝爾文學獎,《西方哲學史》是他獲獎的代表作。因此它是一部既具有思想深度又具有文學才情的哲學史。
總而言之,羅素的《西方哲學史》雖然不是一部標準的哲學史,但是它是一部極為有特色的哲學史,在著名的哲學史書籍中有其自身的一席之地。它雖然不可作為哲學係學生的標準教材來了解哲學史上哲學家們的最正宗的哲學思想,但是它是喜愛哲學的一般讀者的最好的讀本。(陳小文)
逝去的時代
在論及思想史的時候,有一點有時會被人忽略:那就是無論東西方,傳統社會與現代社會都是很不一樣的社會,有些思想是沒辦法脫離社會環境來理解的,更不可能簡單地照搬於現代,所以,羅素的《西方哲學史》雖然有些地方行文過於隨意,但他特別注意思想與政治、社會環境的聯係,因此可以彌補有些哲學史著作之不足。
比如,羅素談到亞裏士多德時就頗著墨於亞氏思想與當時社會政治的關聯。與黑格爾不一樣,他說他願意想象亞裏士多德對亞曆山大的影響幾乎等於零,而亞曆山大對亞裏士多德的影響也是很小的,亞裏士多德對政治的思考竟至輕易地遺漏掉了一個事實,即城邦的時代已經讓位給帝國的時代了。亞裏士多德的《尼各馬可倫理學》一書認為:人的靈魂裏麵有一種成分是理性的,有一種成分是非理性的,而人的非理性的部分又有兩重:即在各種生物(包括植物)之中都可以發現的生長部分與隻存在於動物的嗜欲部分。理性靈魂的生活就在於沉思,這是人的完滿的幸福,盡管並不能完全達到。而我們作為人,應當是盡我們的力量使自己不朽,盡最大努力依照我們生命中最美好的東西而生活,因為即使它在數量上很小,但是它在力量上和價值上卻遠遠超過了一切事物。而這種觀點,在羅素看來,大體上代表了他那個時代有教育的、有閱曆的人們的流行見解,投合了可尊敬的中年人的胃口,並且被他們用來,尤其是自從17世紀以來,壓抑青年們的熱情與熱誠。而亞裏士多德的這種推崇理性和精神不朽的倫理學觀點不同於我們這一時代的地方,主要的是在與貴族製的某種形式有關的地方。我們認為凡是人,至少在倫理理論上,就都有平等的權利,而正義就包含著平等;亞裏士多德則認為正義包含著的並不是平等而是正當的比例,它僅隻是某些時候才是平等。最高的道德隻能是少數人的,亞裏士多德的這種觀點在邏輯上是和他把倫理學附屬於政治學的觀點相聯係著的。如果目的是在於好的社會而非好的個人,那麼好的社會可以是一個有著隸屬關係的社會。
而從個人來說,幸福就在於有道德的活動,完美的幸福在於最好的活動,而最好的活動則是靜觀的。靜觀要比戰爭,或政治,或任何其他的實際功業都更可貴,因為它可以使人悠閑,而悠閑對於幸福來說乃是最本質的東西。實踐的德行僅能帶來次等的幸福,而最高的幸福則存在於理性的運用。人不能夠完全是靜觀的,但就其是靜觀的而言,他是分享著神聖的生活的。因此,在一切人之中,哲學家的活動是最類似於神的,所以是最幸福的、最美好的。這樣,亞裏士多德不僅對於奴隸製度,或者對於丈夫與父親、對妻子與孩子的優越地位,沒有加以任何的反駁,反而認為最好的東西本質上就僅隻是為著少數人的,亦即為著驕傲的人與哲學家的,因而大多數人隻是產生少數統治者與聖賢的主要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