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德格爾的主要著作《存在與時間》就是從這個地方來講在。在就是我在,而且就是我在世。要在才有哲學,不在則隻有科學,根本還沒有哲學。可以說,存在就是哲學,哲學就是存在。而且不存在則已,一存在就是天地與我並生,萬物與我為一,也就是海德格爾說的我在世。不在則已,一在就是我,也就是世。這才叫並生為一。古今中外許多人都有此天地而達到哲學境界。在天地中,是可以說“萬物皆備於我矣”,而且還“反身而誠,樂莫大焉”。連道德境界美學境界都出來了。還有陸象山說“宇宙即吾心,吾心即宇宙”,也未嚐不可。孟子當然不是說,抓住我這一個人,就抓住萬物了。陸象山也不是說,把我的心髒挖到手,就抓住宇宙了。這些話都是在天地中,在哲學境界中說的話。不在天地中,不在哲學中,就說不出,也聽不懂。聽不懂當然可以。不但可以,而且也阻止不了。不僅阻止不了,而且還可以反過來說:有什麼聽不懂,說不出的呢?客觀上有了你,你就是個我嘛,你就有吾心嘛。
你怎麼是我呢?要我自己才是我嘛,你和我還毫不相幹嘛。你有了吾心,你就是個在者嘛,還看不見你是怎麼在的嘛,你的在也還毫無頭緒嘛。所以你的這個我和吾心還完全莫名其妙。
問題在於,從今以後,是不是大家都停留在這莫名其妙中呢?是不是就完事了呢?完得了完不了這個事呢?是不是從今以後再沒有人在天地中了呢?再沒有人在哲學中了呢?
海德格爾就是在這個地方接過胡塞爾的“事情本身”這個口號,但他指出的事情本身還比胡塞爾更加鮮明。胡塞爾取消了康德的物自身而隻講現象的現象學,所指出的事情本身還是講意識及其對象性。主要是把意識與對象性混為一談,也就是把主客、物我(心)、內外混為一談。這一點意思幾乎為20世紀以來所有各派所襲取,包括阿芬那留斯、懷海德以至分析學派都難免。這也是各家都來對付馬克思主義批判的一個訣竅。
海德格爾指出事情本身就是在者在其從隱蔽至無蔽中的在。所以隻接觸到在者,就根本不解決問題。希臘人就指出和在者打任何交道,都必須它脫離了隱蔽狀態而始可,必須它已經無蔽了才可以。而在者之無蔽,決不是下個判斷說它無蔽就無蔽了;而乃是倒過來,一定要在者已經在得無蔽了,然後才可能有關於在者無論是什麼的說法。因此在希臘思想中就已經把在和無蔽等同起來,更進而和真理等同起來。所以海德格爾也說他要追問在的問題也就是追問真理的問題。
總而言之,無蔽也好,真理也好,都一定要從在這回事中,也就是從我在這回事中入手。其實從笛卡兒時代起這就是很簡單的道理。因為如果我根本不在,則一切都逃不了是道聽途說而已,無何可靠的真理可言。所以在這回事情中,根本不是下個判斷符合不符合什麼的一個心理過程問題,而乃是在在這回事中,在者本身是否被無蔽地說出來了的問題。
海德格爾講在就是我在,而且就是我在世。不僅有我而且有世的整個在這回事就是存在。海德格爾還把起這個存在作用的在稱為此在,並說此在就是真理的原始現象,是這個真理的原始現象才使在者被發現這回事本身(去蔽、無蔽)成為可能。而整個這回事也就是此在之展開狀態,也就是此在之在世。
所以海德格爾說他講的此在並不是一個孤零零的主體,而自始就是一個在世,而且在世自始就是此在的基本結構。這就是海德格爾的真理觀。這個真理觀與一切古典的從認識論來講的真理觀異趣。(熊偉)
什麼存在?什麼意義?從何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