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耳朵離得遠,但聽得清,一聽到百官行述我就扭頭看向方航,他也踩滅煙頭走了過來,先問陳康:“陳茉莉寫了百官行述?她有這本事?”
我說百官行述是啥?
方航盯著陳康,將嘴巴湊到我耳邊說:“字麵意思,敘述官員品性與行為的東西。”方航又問陳康:“那裏麵都寫了什麼?”
陳康不屑道:“她一個臭婊子,能寫什麼?無非是某月某天陪了某個人,這人喜歡用什麼姿勢,堅持多長時間,期間又說了那些話,還有她聽其他女人說的,全記在日記本上了!”
陸陸續續說了半個多小時,我終於明白陳建國手裏究竟掌握了什麼底牌。
方航的知識並不淵博,但對曆史上的稀奇事很感興趣,碰巧知道這個百官行述,說是清朝康熙雍正年間,吏部有個名叫任伯安的書吏,那時候沒有打印機,一應公文檔案全要靠手寫,不知道任伯安是寫的字漂亮還是寫得快,反正是吃這碗飯的,他是吏而不是官,換到今天,連最基層的公務員都不是,僅僅領份皇糧,沒有升職加薪的機會。
但這樣一個小到可以忽略不計的書吏,卻幹了一件讓朝野震動的大事。
吏部掌管天下百官,乃是六部之首,每年歲末都要對官員進行考績,分其優劣,以行黜陟,自然有下麵人呈上來,回報百官品行功過的折子,而這些折子要先抄錄一份,再呈交考功司審核,最後交由尚書,侍郎定奪,這裏麵就有許多門道了。
任何朝代都有明察暗訪的兩套班子,有些官員為了免罪就隻能給給吏部塞好處,有些能塞到尚書手裏,有些塞給侍郎,也有些塞給下到各地巡查風聞的官員,反正吏部收到的折子所記載的事件未必是真的。
能耐越大,有時候真就越倒黴,那些賄賂了小官,寫了好折子遞上去的,作為書吏的任伯安也難以辨別,而有些托了大官照拂的,自然不會在意巡查的官員如何寫折子,而任伯安就將所有記載了罪過的折子抄了一份。
按照折子裏的罪過,有些官應該受罰,經吏部大員隱瞞不報,自然官位穩固,但任伯安卻掌握了他們的犯罪證據,一來二去折騰了好多年,這哥們就寫出一本百官行述,天下百官的罪行敘述,此為要挾,嗬斥六部大小官員如同皂隸。
這其中還有許多細節,比如以任伯安的身份,怎敢威脅可以直通吏部大員的官員,又比如書吏不止他一個,吏部要記載的檔案也多,他怎樣做出這等偉業。
困難是任伯安要解決的,反正他就是搞出來了,而陳康告訴我們的,陳茉莉寫出來的那玩意,似乎稱為豔情日記更加合適。
陳茉莉是什麼學曆就不得而知了,但她肯定會寫字,人們都說記日記是個好習慣,陳茉莉的日記卻要了自己的命,是從李珊珊的老頭,在我們縣弄了那一間私人療養院開始寫的。
雖然沒有人拴住她們的腳,但整天跑出去玩也耽誤賺錢,所以她們平常就住在別墅裏,陳茉莉的性格頗為古怪,和大家相處不來,又時常聽那三個最紅火的女孩炫耀,心情不好便開始寫日記,在小本本裏抒發心情,少不得對別人加以諷刺,比如某個姑娘跟某個大人物出去,又認識了某個大人物之類的,回來炫耀之後,陳茉莉就在日記本上罵人家。
女孩為了炫耀,說出的話全都指名道姓,生怕別人不信,恐怖的是陳茉莉也把這些人的真名記在日記中,今年某某見了某某,明天某某收了什麼東西,後退某某和某某親熱時說了某些隱秘。
李姐老頭弄出療養院是為了招待客人,他本身就是生意人,客人自然以當官的居多,而他所能結識的,基本是市裏中等偏下的級別,陳茉莉的日記中囊括了不少。
積年累月的寫著,陳茉莉也不傻,漸漸便發覺自己的日記似乎有些牛逼了,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她需要找人分享成功的喜悅,而她在縣裏隻有一個朋友,小曼的母親。
瑩瑩在別墅中跟著陳茉莉學了兩年,而陳茉莉當初就是被小曼母親帶出來的,倆人好像還有點遠親的關係,陳茉莉將日記給她看也是圖個樂子,但小曼母親在家裏受窩囊氣,總要四處弄錢,某一天就忽然打起了這本日記的主意。
合計一番,決定搏個富貴,但怎麼做卻要仔細商量,恰逢某位老板帶陳茉莉出去玩了幾天,而已經存了弄錢心思的陳茉莉多留了心眼,發現那老板的不軌行徑就張口勒索,其實也不是啥大事,再加上那老板不甘心被她勒索便告訴了李姐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