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意味著他要自己打掃一間屋子,自己起床自己睡覺自己洗衣服自己上學念書……總之一切都是自己來辦。而雲雀和惠小姐和她丈夫所做的,不過是每個月給雲雀恭彌彙去生活費,並且每年都去日本看他一次。
我把他們夫妻兩評價為禽獸。
母鳥在雛鳥學會飛翔之前會給它們喂食,野獸在孩子學會奔跑之後會教它們如何捕獵。雲雀和惠夫婦等雲雀恭彌學會了走路、說話,就把他丟在外頭自己生存,確實是禽獸的做法。
我想如果不是得知雲雀恭彌不再去學校念書,雲雀和惠小姐也不會委托我來做他的家庭教師。要知道,我已經退休好幾年了。
考慮到不能讓阿諾德先生的後輩就這麼墮落下去,我接受了雲雀和惠小姐的委托。盡管我認為我多半教不會雲雀恭彌什麼東西,但親眼看著他成長,我總歸是放心些。
於是我風塵仆仆趕來日本,找到了蘇比蕾娜小姐的舊居,站在包圍了那幢和風館的庭院前,盯了許久門前刻著“雲雀氏”的牌子,忽然有點感慨。活了一個多世紀,拖著這副不老不死的身子,生活實在是索然無味。
我最懷念的還是當初跟在阿諾德先生身邊的日子,在那以後,哪怕是在他的子孫裏,我都沒有再見過比他更優秀的男人。來之前我看過雲雀恭彌的近照,長相倒是跟他的母親雲雀和惠一樣,很像阿諾德先生。就是不知道在這“放養式”教育下,變成了一個什麼樣的孩子。
這時我聽到了街道盡頭的腳步聲。
我扭頭看過去,恰好見到了雲雀恭彌。他應該是剛要從外頭回家,也不知道在外邊做了什麼,手裏拎著一根變形沾血的鋼管,滿身灰塵和血汙,胳膊跟腿青一塊紫一塊,還有刀傷,就連臉都掛了彩。他很快也發現了我,停下腳步朝我望過來,揚起小臉冷淡地看著我:“誰?”
他的反應讓我忍不住歎氣。家教不太好。雖說對陌生人要保持警惕,但該有的禮貌還是要有的。
“來找麻煩的嗎?”見我不回答,他轉手握住那根鋼管,平靜地說著讓我難以理解的話,“不說話就咬殺好了。”
氣血旺盛,張揚狂妄。除了那張臉,他身上一點都沒有阿諾德先生內斂沉穩的影子。看來雲雀和惠小姐的放養式教育還是挺失敗的。
不過我想,阿諾德先生年輕的時候,或許也曾像雲雀恭彌這樣不懂得韜光養晦。
所以我決定做一次好的身教。
我拎著行李箱走上前,對這個用充滿警告意味的眼神瞧了我半天的男孩伸出手,禮貌地自我介紹:
“您好,雲雀先生。我是您的老師,伊藤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