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那裏能見到你,比你看到我更驚奇呢。”

“我是去找一個朋友的。”

“可我正在尋找一個敵人。”

“敵人?”

“正是,我的一個天敵,可能在不久以後,我會稱它為我的一個獵物。華生,照直說,我正在進行一場與以往不同的偵查。我準備從那些癮君子的胡說八道中找到痕跡,我以往沒幹過這類事情。那煙館裏一旦有人認出我來,我有可能會掉了性命。那開煙館的無賴印度阿三曾一度發誓要幹掉我,因為我曾為了我自己的事到那兒偵察過。在保羅碼頭旁邊拐角的地方那所房子後麵有一個活板門,它能說出一些在月黑風高之夜從那兒經過的東西怪異的故事呢。”

“什麼!你說的不是一些屍體嗎?”

“是的,華生。在那個煙館裏每個被致死的倒黴蛋身上都能得到一千鎊,如是我們拿到這筆錢,我們就變成有錢人啦。沿河一帶最凶狠的圖財害命的地方就是這兒啦。納維爾·聖克萊爾好讓我擔心進得去出不來呀。不過,我們就應當把圈套設在那兒。”他把兩個食指放在上下唇中間,吹出一聲尖銳的哨聲,同樣信號的哨聲在遠處回響著,不多時一陣轆轆的車輪聲和馬蹄的得得聲從遠及近而來。

“現在,華生,”福爾摩斯說,“你能同我一塊去一趟嗎?”

此時一輛高大的單馬車從黑夜中駛出,兩旁吊燈射出兩燈黃色的燈光。

“可以,我願幫你做些事情的。”我回答道。

“哦,值得信賴的朋友總會幫忙的,善於做事的人更好了。現在我有兩張床鋪在杉園的房裏,咱們去那兒吧。”

“杉園?”

“是的,我偵察此案時就住在那裏,那房子是聖克萊爾先生的。”

“那麼,它在啥地方呢?”

“在凱特郡,離李鎮很近。我們得趕20多裏地的路程。”

“我對這不怎麼了解呀!”

“是嗎,不過,你不久就會知道所有的事,跳上來吧,不打擾你了,約翰,這是半克朗。明天11點左右再見麵,鬆開馬韁繩,再見。”

他輕輕甩了那馬一鞭子,馬車便快速地穿過一條條寂靜無人的街道,接著路麵變得寬闊,最後飛駛過一座大橋,橋兩側鑲著欄杆,渾黑的河水從橋下緩緩地流過。往前看,是一片空蕩的荒地,堆滿磚瓦和灰泥。有時巡警那沉重而有規律的腳步聲打破這兒的沉靜,有時有些樂不思歸的狂歡者在返回的路上大喊大叫。一堆散開的雲朵飄過天空,一兩顆星星在雲縫裏這兒那兒地閃爍著微弱的光芒。馬車在一片寧靜中奔駛著。福爾摩斯一直不說話,頭垂在胸前,像是沉浸在思索中。我坐在他的旁邊不想打斷他的思路,盡管我很想了解這個新案到底是怎樣一回事,為什麼耗費他這麼大的精力。馬車已經跑出好幾裏地了,兩邊是郊外別墅區的圍牆,這時他才從沉思中醒過來,搖晃了幾下,抖抖肩膀,點燃了煙鬥,顯出一副了不起的樣子。

“華生,你天生就善於保持沉默,”他說,“這是我之所以和你交朋友的原因之一。同別人交往,對我來說十分重要,因為我個人的思路不是很正確的,能令人完全信服的,對於這一點,我向你保證就是這樣。我想不出當那位可愛的婦女在門口迎接我時,我該怎樣對她說清楚。”

“別忘了,我對這件事什麼也不知道。”

“在我們到達李鎮之前,我有足夠時間來對你說清這件事的前前後後。盡管看上去沒有什麼,但我卻有些糊塗,為此鬧不清。不用懷疑,沒有多少線索,可我卻理不清一個頭緒。現在,我把大概的案情對你簡單地說說,華生,也許你會讓我在黑夜裏看到一線光亮。”

“那麼,你說說唄。”

“這是幾年前的事了,確切地說,是在1884年5月裏——有位叫納維爾·聖克萊爾的有錢人來到李鎮。他買了一座大別墅,他把院落修整得很漂亮,生活極為鋪張,這人顯然是個闊佬。他陸續地同周圍的許多人交上朋友。1887年,他娶了一位釀酒商的女兒,而後有了兩個孩子。他在幾家公司都有投資,他卻沒有工作。他有個習慣,每天清晨進城,下午5點14分坐火車從坎農街回來。聖克萊爾先生37歲了,沒有什麼不良的愛好,是個很稱職的好丈夫、好父親,和別人也沒有什麼恩怨。另外,他目前的全部債務,我已調查明白,共有88鎊10先令,他的存款在首都市郡的銀行裏就有220鎊。因此,他不是為財務上的煩惱而出事的,這也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