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蓮最近怎麼了?”
我睃了他一眼,他正將全身攤開在那張寬大的椅子上,腳搭在駕駛台兩份漢中涼皮、三張大餅和半斤鹵肉旁,那是出車前溫良去胭脂嶺的小飯館為我們準備的午飯。這是他升為乘務長後第一趟添乘機車。他沒有絲毫的興致,也沒有往日那種一坐上機車就有的亢奮。我想可能是因為那個孩子吧。
“那個黎明怎麼回事?”“怎麼回事,我知道怎麼回事?”我感覺太陽再熱烈一點我就要爆炸了。“你說這些女人她們怎麼了?操。你家的梓蓮也變了。”“她沒變!她根本不會變!”憤怒吹脹了我的膽。“扯淡!文濂對我是真心的。”他站起來,雙手叉腰,垂柳那樣彎下腰身。“你是怎麼打算的?”他歎了口氣:“不知道,我從來沒考慮這件事。我以為,她也像我一樣,”“也許姝縵是在乎你的?”
“我指望不上她什麼,她隻消動一根手指就能滅了我,她在毀滅我!這種感情你懂嗎?”
“……你這麼做就不傷害她了!”“不,這是兩回事。”我想起他告訴過我的一句話:男人都這麼無恥。
“何況她根本不在乎。”他垂頭喪氣地收起雙腳擺正坐姿,正過隧道。“是她先這麼幹的!”
“她什麼也沒幹啊,你知道她幹什麼了?”“問題的根本在於我幹什麼她都不在乎!”
我一下覺得汗濕透了,我說真熱啊,夏天好像也正在一個深淵般的隧道怎麼也過不去。我喝水,臉頰湊近監控儀,我感覺在微微發抖,我恨自己這種焦慮不安的熊樣。溫良冷冷地轉過臉來拍我的肩膀。手機鈴聲隨著他含混不清的咒罵一同打破了這過長的沉寂,方才,似乎風機都處於停電的無聲狀態中。
我感覺到一點快樂。幫我祈禱,幫我留住它。
幾乎在溫良爽朗地衝著手機大笑起來時我看到姝縵的短信。我沒給她回,在心裏開始祈禱,祈禱她和溫良能過一種正常的生活。祈禱溫良能認真對待一份感情並在其中安下心來。
他的電話打了一個半小時,中間因為穿過幾個隧道而不得不斷開了幾次,我盯著鋼軌一邊作業一邊斷斷續續為他們銜接上過去,屬於溫良的工作我隻好自己幹了。
那件事情過去有多久了,溫良似乎已忘了。他笑著問我還記得嗎?小孫。我不知自己為什麼沒告訴姝縵溫良身邊的這些女人。我不知道。到海城後我們沒有回家。我跟他去喝酒。他把自己灌個爛醉,大聲地叫楊姝縵。女人沒一個有良心的,文濂現在也不理他。你家梓蓮也不是什麼——沒等他說完整我就衝他腦殼敲了一瓶子。女記者搶拍下了這個鏡頭,不知她之前在哪裏,我聽到一聲打開鏡頭的輕微又脆利的聲音,接著一點紅光就推到眼前來了。
你是個沒良心的。溫良指著她罵,又喊楊姝縵。鏡頭又衝我推過來。我聽見自己貌似威嚴的聲音:你要是敢播這種新聞,我會殺了你。我順著女記者的目光看到自己手中還握著一隻啤酒瓶。
女記者旁的小夥子破口大罵起來——吵架我也不是誰的對手,海城的男人都有這一手,不管他是不是個記者。所以,我逃掉了。我知道溫良不會有事。向來如此。後來的事我知道得不太清楚。回到家,梓蓮不在。我在沙發上躺下來。我不知睡了多久。夜已深。梓蓮回來了,輕手輕腳去了自己的房間。我的思想和身體一同漂浮在沙漠中。接到溫良的電話。他說在等文濂,楊姝縵根本不理他。我又睡了一陣,手機又響了。有時候,我幾乎以為是拳頭讓我們變得親近如兄弟。有時,又覺得不是。
文濂要去電視台遞送資料,溫良使她耽擱了一陣。溫良看到門房對她說了句什麼,她一下眉開眼笑,甚至還揮了下手中的一遝文件,她就帶著這陣笑容扭著腰枝看到溫良正站在馬路對麵盯著她看。她走出大門,猶豫了一瞬,轉了方向向溫良走去。站在那與他假裝碰上的那樣談了些溫良的工作和她要去幹的工作。這時,有個男人也從那個門裏走出來,直向他們站立的這邊走來,與文濂對視了一眼,似乎麵熟,但卻未交談過,文濂繼續與溫良微笑著交談,男人則走進一家電腦維修公司。溫良感覺認得那男人。可溫良的心思沒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