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2 / 3)

我又希望能跟梓蓮談談。我們每個人都需要坐下來,安靜地、認真地談談話。中午梓蓮沒有回家也沒有打電話。我靜坐在沒有一個漢字出現的屏幕前。上麵有幾個數字,幾個字母。它們根本無法表述漢字的意義。天又黑了。月亮很高,透進客廳沒開燈的窗戶,我下樓。

狗的吠叫聲此起彼伏,它們還被主人牽著在散步,吠叫聲停止了,響起一串鈴鐺聲,它在草坪裏四顧,不知找尋什麼。遠處的小亭子被月色籠罩,似乎正處在一個虛幻的高空,雲層淡淡地在它的頂上遮擋住月光,浮下幾片陰影,陰影移動著,越發顯出小亭子的虛幻,一個小孩猝然從亭子中衝出來,仿佛天庭竄出一隻鳥來,這隻鳥在跑在跳,沒有發出聲息,他找到了另一隻,於是停在某處,一團暗影,不知他們在做什麼。

通往俱樂部的路燈壞了,借著月光勉強認得對麵的行人是平日裏熟見的麵孔,穿過幾個花園,繞過幾條小徑,牌匾下的郵箱上看不清數字,我拿出手機照了一下,找到屬於我的那個數字,拿出鑰匙開鎖,從中拿出幾本網上郵購的書。

我做這一切的時候,梓蓮的麵影一直浮在我的周圍,時而淡漠,時而,她麵頰上一抹兒嘲笑的神情,她那樣笑看著我的時候,我就不再覺得這些書有什麼價值、我的人生有什麼價值,我這樣迷戀閱讀和苟且地憑了一樣我不喜歡和擅長的工作而活著有什麼意義!

我抬頭向被康德讚歎和敬畏的頭上的星空長久地注目。猛可裏平板的生命開了一個傷口,在我盯著那兩個字感受猝然的無意識時,創痛攜手幸福已經爭相往外奔流了,流到一定的時候,我不知還夾帶了些什麼更傷人心的東西。“小蓮。”那是一條短信。隻不過一條短信,無意跳到我眼中的短信。我沒有立刻去查探擁有那一串數字的主人,也沒有質問梓蓮那兩個字隱匿了多少我不想知又忍不住打探心的事實。

我仍舊不敢相信,棄我不顧的心梓蓮早就有了。對她來說,是一種選擇和放棄,也許隻是一種改變,可對我來說,地獄之門終將開啟,就在盼望了很久之後不願再記得它的時候,它偏大開了門,向我歡呼。

我甚至開始相信,那是一種時尚,人人都尊崇仿效的新時尚。我似乎應該聽信黑格爾:存在的就是合理的,我們應該尊重這種時尚的存在。一切都在發生著改變,迫使我更多地想到,既是感性世界的成員又是理性世界的成員的人與自身的相悖以及他們的難以揣度性。

不過,我沒有在這些瘋狂的念頭中沉淪,而是馬上清醒地擺出衝動是魔鬼這樣的戒條來平息掉那種瞬間的無意識過後強烈的難過和一種無法言說的空虛、幻滅的襲擊。

至善即完整的善,是德行與幸福的和諧共存。我想,我沒有給過那個德行完美被人讚頌的女人任何的幸福。對此,我不想狡辯。

很久以來,我認為那是粗製濫造的推斷,而現在我相信,那是我沒有遇上。那是兩個被輕聲呼喚的字。

八十三

她沒有問他具體回來的時間,他也不會再主動打電話告訴她平安無事。她正和黎明在小飯館裏喝酒。這個地方他們不知已來了多少回了,你知道,當一件事成為習慣後,一些躲閃和旁顧就變得不那麼有必要了。她還請了幾個同事,可她們說要回家看孩子。

梓蓮的轉變讓熟知她的人來不及發現和吃驚,似乎她本來就那個樣子,隻是你們沒發現罷了。那些真正對她好的人,她們還在以她們的眼光和方式觀察這個好心腸的女人,好判斷一些流言蜚語的真假。

“孩子,他們是神話。”她神情淒迷,又倒了一杯。“你們不打算製造一個神話?”

從最初被強迫的苦藥般的一杯就跳裂了心髒到如今主動迷戀一天也離不開它,品咂啜飲,那些液體似乎早滲透進她的生命。鍾錦言不在時,她關上房門與同事們開懷暢飲,她的水杯裏注入的不再是新鮮的清水,姐妹們偷偷送這個大好人一些小巧的瓶子。她跟黎明在新開張的飯館興高采烈地喝,在眾人津津樂道的地方目中無人地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