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銅山毛櫸之謎(1)(1 / 3)

“對那些為藝術而愛好藝術的人來說,”歇洛克·福爾摩斯將《每日電訊報》的廣告專頁扔在一邊說,“他們常常從最不重要和最平常的現象中得到最大的樂趣。我高興地看到,華生,我已經觀察到在你認真地記錄時,時常在那些案例中添枝加葉,你沒有把重點放在偵破重大案件和轟動一時的審判上,而是放在那些很可能是微不足道的描述上。然而這種案件有發揮推論和邏輯綜合才能的餘地,我把它們列入我的研究範圍。”

“但是,”我笑著說,“我的記錄中不能說完全沒有采用聳人聽聞的手法。”

“可能是你的失誤。”他說著用火鉗夾起通紅的爐渣,點燃他那管長長的櫻桃木煙鬥。當他在爭論問題而不是思考時,就用這個煙鬥替換那個陶製煙鬥。“也許你錯在想把你的每項記錄都寫得生動且豐富多彩,而不是將你的任務局限在因果關係的記敘上,這其實是事物唯一值得注意的特點。”

“在這個問題上,看來對你還是公正的。”我有點冷淡地說,因為我不止一次地觀察到我的朋友的古怪性格中有自私的因素,這點我很反感。

“不,這不是自私自利或自狂自大,”他沒有針對我的話而針對我的思想說,“若是我要求完全公正地評價我的能耐,那是因為它不是屬於我個人的東西。犯罪是常有的事,而邏輯推理並不容易。因此你該認真記下的是邏輯推理,而不是犯罪。但是你把本該是講授的課程降低為一個個的故事。”

這是一個寒冷的初春的上午,我倆在貝克街的老房子裏,吃過早飯後靠著熊熊的火爐聊天。霧氣濃厚,彌漫在成排的暗褐色的房子之間;街對麵的窗戶在這深黃色的團團濃霧中,變得陰暗,變成一片模糊不清的東西。我們的餐具沒有拿走,亮著的煤氣燈,照到雪白的桌布上、鋥亮的瓷器和金屬器皿上。整個上午,歇洛克·福爾摩斯沒怎麼說話,低頭翻看報紙的廣告欄,他沒找到什麼,就把不滿發泄到我文筆上的缺點上來了。

“同時,”他稍微停頓了一陣,一邊抽著他那長長的煙鬥,一邊盯著爐火,接著說,“很難有誰能指責你文筆上的危言聳聽,因為在你所感興趣的案件中有許多根本就不是法律意義上的犯罪案。我替波希米亞國王處理的那件小事,瑪·薩瑟蘭小姐的遭遇,歪嘴男人的難解問題以及單身貴族的不幸都不涉及法律。你盡力避免危言聳聽時,說不定又會落入了煩瑣的俗套。”

“結果可能是這樣,”我回答說,“隻是我的方式有點別致而又有趣。”

“不,我的好友,對不善於觀察的人來說,根本不可能從一個人的牙齒看出這個人是個紡織工;或從一個人的右手大拇指就看出他是個排字工,他們毫不關心分析和推理的差別呢!不過就是你寫得太煩瑣我也不會埋怨你,因為作大案的時代已經過去了。人們,或是罪犯都沒有從前的那種冒險和創新的精神了。我的職業,更是退化到一家代理處的地位,不過替人尋找丟掉的鉛筆,替寄宿學校的女孩出主意罷了。總之,我的事業已無可挽回地一落千丈。今天早晨我收到一張便條,我想,這正標誌著我的事業的最低點。你念念吧!”他將揉成一團的一個便條扔給我。這是昨天晚上從蒙哥塔格寄來的,內容這樣寫道:

尊敬的福爾摩斯先生:有人給我找了一個當家庭教師的工作,可我急於要告訴您,我是否應該從事這項工作。若方便,我將在明天下午四點半來訪。

您忠實的維奧萊特·亨特

“你和這年輕的小姐認識嗎?”我問。“不認識。”

“現在已經四點半了。”

“對,我敢肯定是她在拉門鈴。”

“這件事也許比你想象的要有趣。你還記得藍寶石事件開頭的研究好像隻不過是一時的興趣,後來卻成了嚴肅的調查。這件事也很有可能是那樣。”

“唔,但願是這樣吧。我們的疑問很快就會有答案,要是我沒弄錯的話,來請教的人來了。”

正說著,門被推開了,一個年輕女士走了進來。她衣著樸實整齊,一副活潑、聰明伶俐的樣子,臉上的雀斑就像鳥蛋上的斑紋。她動作敏捷,很像個一切都挺主動的婦女。“您一定會原諒我來打擾您吧?”當我的同伴起身迎接她的時候,她說,“我碰到一件十分奇怪的事。由於我沒有父母和別的親人,所以我想也許您會好心告訴我怎麼做。”

“請坐,亨特小姐。我將會高興地盡力為你服務。”我看得出來,福爾摩斯對新委托人的舉止談吐有良好的印象。